吾不从周(127)
说到此处朗朗一笑,颇有些不以为意的洒脱,“若官家硬是不肯,那这副督使我不做也罢。左右我是先帝亲封的平昌郡公,辞了官职还有爵位,世袭罔替的三千赏邑,不愁养不活自己与妻小。”
说顺了嘴,妻小什么的……溜出口来才醒过神,面上讪讪,唯恐她恼。好在并没有,她盈盈含笑的眼眸只是一闪,无措地颤了两下,难得显出了些腼腆。却也是真心话,陆寓微索性乘胜追击,一锤定音,“总之,你在何处,我便要在何处,这一生一世……我都随你在一起。”
其实这样露骨的情话,陆寓微说起来也不习惯,可其中的真诚与决心掷地有声。他慢慢品出她的意思,定然也是心动的,所以才会听他对往后的打算,不然哪用费这些心神!所以他要尽量安抚她的心,他将自己完完全全放在有她的将来中,虽然还来不及考虑周全,妙曼生动的风光只寥寥勾了几笔草图,这时候叫她看见,总欠缺了些什么。
可陆寓微等不及了。这样好的姑娘,不止他一个人长了眼睛。从前身后有梁王虎视眈眈,他还不放在心上,不是他托大,风流成性的纨绔公子哥儿么!压根儿没长大,哪里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可而今的情形不一样了,官家他……
不好再等了。陆寓微并不觉得她会甘心顺从,只是他若要堂堂正正地插手,得先有个名分。
名正言顺嘛。
他这一篇话,却将谢郁文说得愣了,片刻低低“啊”了一声,水雾迷茫的眼睛瞪着他,“陆大人要辞官呀,那可不能够啊。”
其实还是高兴的,毕竟有这样一个人,肯为你放弃自己舍命搏来的一切,多少人趋之若鹜的煊赫权势,在他这里却不及她重要。
人心易变,哪怕许多时候并不是自愿,可变了就是变了,过去许下的誓言,无可奈何飞灰湮灭。所以关涉人心的承诺,并不该相信恒久,唯独眼前的深重喜欢,是真切的。
此刻是真的喜欢,喜欢到了极处,喜欢到有信心与你一道捱过无常余生。
浓郁的满足将心熨帖。其实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呢,谢郁文也偷偷遐想过一星半点儿的,若与陆大人有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她笑他傻,轻声呢喃,“其实我可以去中京的。”
视线追着他的眼睛,流露出一点澄澈真心,“余杭是谢家根基所在,而今我已经接过泰半家业啦,再过三年五载,稳稳站住脚跟,大可以去外头闯一闯。”细声细气的,面上却飞起红晕,灼热而坦荡地直视他,“帝都繁华,我可以去中京将谢氏发扬光大。陆大人愿意在余杭陪我三年五载,我也愿意去中京陪陆大人。”
这就算是两厢情愿了吧。陆寓微心头狂喜,他喜欢的小娘子,他的葭葭……惊艳了他一回又一回。她这样勇敢直接,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女孩子,有人对她一分好,她便热忱地回报十分。
他的葭葭冲着他笑,灵动的颜色流转在轻悄的夜,晃得他睁不开。陆寓微一个冲动,阖起眼,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其实很不够,却还是很快分开,低声唤她,“葭葭,自从见到你,我好像活了过来,嗯……不是脑子,是心,你明白吗?我说不好,很多情绪我说不出来……”停一停,加重了语气,“但唯有一样,我十分确信——你是我喜欢的姑娘。”
实在说得有些生硬,甚至辞不达意。多年孤寂的生命里无人倾诉,也无甚值得倾诉,他将一颗心锁得深沉,等闲不去触碰,早蒙了厚重的尘。沉默寡言久了,今夜破天荒地要直面自己的心,生生将深藏的心声拽出来,已是不易。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攀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抚着,要她看着他,“葭葭,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心中已然有答案,可还是想亲口听她说出口,大约沉溺在爱慕中的人都有些傻气吧,无谓的事情却有简单的快乐。
谢郁文被他控住脑袋,半个身子都僵着,不由双手弯住他的肘,好微微借力。她眨了眨眼,笑起来眉眼弯弯,还有分少见的娇憨,半藏半露地说,有一点点喜欢。
一点点也是喜欢。陆寓微心满意足,说这就够了,“慢慢来,我会努力,让你往后的喜欢越来越多。”
谢郁文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眼波流转,想嗔怪却没说出口的模样。那鲜浓的神色和钩子似的,勾得陆寓微霎时心痒,抚在她脑袋上的手稍一用力,将她往怀里带,略低下头,便吻了她的唇。
与前两回都不同,这一吻迟迟地紧贴着,不愿分开。两人都是生手,甚至谢郁文还比他稍更懂得一些,毕竟藏污纳垢的民间“瑰宝”没少看。唇贴着唇轻轻摩挲,亲昵到极致的触碰令人无边称意,可慢慢又生出些切切的渴求,仿佛还很不足……是要怎么样呢,鬼使神差的,她微张口就着那柔软唇瓣吮了两下,嘶……对了,更深切的拥有和贴近,似有热流自心上激荡至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缠绵相依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