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降临(49)
易阿婆对这种术法一直很感兴趣,这几年逼着傅囹炼蛊, 等她练得有模有样了,立刻让她按秘术法子上写的, 去抓些年轻女子。
先让她们做蛊虫母体, 等身体容纳不下这些蛊虫了,皮肤被蛊虫们的身体填充撑起,就可以下刀子了。
趁着人皮新鲜, 在母体尚且存活时,把人皮慢慢活剥下来, 做成鼓器。
而母体则会在这过程中,生生痛死过去, 直到尸体被蛊虫蚕食干净, 只剩余灰。
由此做出来的法器,怨气难消, 鬼气冲天。
这就是鬼器。
这不是傅囹第一次剥皮了。
但前几次都没成功, 易阿婆起了疑心,怀疑她送去的人皮鼓都是假的,这才派了易希来看着她。
而此时易希在一旁虎视眈眈, 女人则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姿势。
她盯着那个黑色小坛子, 怕得瑟瑟发抖, 却不敢躲。
傅囹手法娴熟, 将蛊虫从坛子里取出, 再拿了根针,在那浑身赤/裸的女子手背上扎了一针。
蛊虫顺着血迹溢出来的位置,钻进了女人的身体里。
这虫材质特殊,一旦进入人体,不出半炷香,就要将子嗣繁衍到人体每一处。
从蛊虫入体,到肉眼可见的皮肤下虫卵疯狂蠕动,不过短短片刻。
女人起初只觉得有些痒,到后来渐渐有些痛,最后痒痛难忍,没能克制住,尖叫出声来。
一刀白光闪过。
断舌带着血痕落到地上,甚至溅起了几分尘土。
尖叫声戛然而止。
对上傅囹的目光,易希笑嘻嘻的:“不用谢,免得吵到周围的邻居们。”
断舌之痛和蛊虫入体,双重折磨之下,女人痛得抽搐起来,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指甲在床沿抓了好几道,发出咯吱的刺耳声音。
最后指甲还是划断了,十指血肉翻飞。
易希见她站着不动,问:“怎么,下不了手?别怪我没提醒你,师父可是说了,你再炼不出人皮鼓,躺在这上面的——就要变成了你了。”
傅囹面无表情,抬手,手起刀落。
人皮慢慢在她手中成形。
易希还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慢点,师父说了,一定要怨气足的,你动手这么快,她不够痛,死后怨气也不够的……”
韩淼蹲在窗后听墙角,却听得模模糊糊一知半解,压根没反应过来里面发生了什么。
闻言,他嘀咕道:“师父师父,就知道师父,你个师宝男……”
话说到一半,韩淼才猛然反应过来易希这句话里的含义。
他豁然飞起身,撞开了窗户。
屋内,女人不断抽搐着。
她似乎想求饶,似乎想让傅囹救救她,但一张口,口中满是鲜血,舌根处只剩半截。
傅囹没有看她,她下刀子的手很稳。
然而人皮才割了两刀,身后窗户响了一声,随即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傅囹手一抖,转过身,看见了愣愣地站在窗台上的鸟。
他看了好久,才如梦初醒,惊恐道:“萧绫!你停手!你在干什么?!会出人命的!”
傅囹动作一顿。
旁边的易希却立即按住了她的手,姿态暧昧地蹭了下她的手指,意有所指道:“小师妹,你是聪明人。”
“别听那只傻鸟的,继续。”
韩淼终究还是没拦住她。
傅囹的白绫是法器,跟在她身边久了,也有了些灵智。
它横住了韩淼的去路,把人五花大绑,直接丢到了院子里。
韩淼一边挣扎叫骂,一边不断后悔着为什么刚刚没有早点听出异常,为什么没有早点进去阻止,说不定还能救下一条人命……
但来不及了。
他听着房里的动静一点点消失,捆在身上的白绫才松动下来。
他还是不死心,正要冲进去查看情况,傅囹却出来了。
身后跟着一个优哉游哉的易希,满脸意犹未尽。
他称赞道:“小师妹,好手艺!事情也办完了,这人皮,我便拿去给师父了。”
“……自便。”
易希从韩淼身旁走过,满脸春风得意。
韩淼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盯着傅囹,颤抖着声音问:“人……死了?”
傅囹低着头,看不太清神色。
她“嗯”了一声。
韩淼扑腾的翅膀都慢了下来,僵硬问:“你……你杀的?”
傅囹手上都是血。
一步一滴,一路滴到了韩淼面前。
她垂眼,又“嗯”了一声。
“……为什么啊?”韩淼不敢相信,“你瞒着我每天晚上出来,都是为了出来杀人?”
“这些日子,他们口中传的食人魔,原来是你是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他几乎没有停顿地问完这一连串的问题,甚至于有些绷不住表面的平静,崩溃道:“为什么?!萧绫你说话啊!”
傅囹很久才开口,轻声说:“没有为什么,我是易无凉的弟子,她要我做什么,我都得做。”
韩淼瞬间道:“我不相信——”
“没什么不能相信的,”傅囹打断他,淡漠说,“我从跟着她那天起,就想过会有如今的场面了。实话说,我确实有些不忍,但易无凉说了,会给她们的亲人一笔安抚的银款。”
“她们家中或多或少都有困难,这样的死,是她们自愿的。”
韩淼愣愣道:“可你也不该……不该亲手……”
“为什么不能?”傅囹反问了一句,上前一步,平静道,“你知道,易无凉从没信任过我,我要报仇,就必须取信于她——我和你说过的,我的父亲和朋友……一村的人,都死在她手中。”
“我现在杀不了她,但更不能和她撕破脸。”
“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韩淼喃喃道:“可是你杀人了啊……你,你杀的是无辜的人啊……”
“杀人怎么了?”傅囹低头,嗤笑一笑,“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不沾血腥的小姑娘吗?”
“可是你不怕吗,”韩淼艰难道,“你才多大……你就杀人了,你说她们是自愿去死的,好,我信——可你亲自动手……午夜梦回时,你不怕吗?你听不见她们的痛哭声吗?”
“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活着的,为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做,包括去死。”
“我连死都不怕,还能怕让别人去死?”
院里有风吹过。
一人一鸟对峙良久。
韩淼看了她许久,才说:“你一定要这样吗?”
傅囹点头:“是。”
“你好像变了。”
傅囹平淡地直视回去:“我一直这样。”
“我知道你或许接受不了,所以才一直没跟你说过,但我也想过了,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实在接受不了也没关系。”
韩淼艰涩道:“什么意思?”
沉默许久,傅囹说:“你走吧。”
韩淼没再说话。
他气得几乎要发疯,恨不得抓着傅囹的头发让她清醒清醒,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在做些什么,又在说些什么。
然而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做。
院中沉寂了很久很久,韩淼才结束了雕像般的凝固姿态,重新扇动起翅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院子。
傅囹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干干净净的白绫,想起今天那个被割了舌头的女子。
其实确实像韩淼说的那样,很少有人在面临死亡时是不畏惧的。
她们死前,也曾后悔过,也曾对她咒骂过,也曾痛得恨不得咬舌自尽。
那时,她就是用这根白绫束缚住她们的嘴,直到她们咬破的舌头上渗出了血,染红了这条白绫,直到她们拼命挣扎的身体无法再动弹。
只有今天这个女子,是安安静静地死去的。
但即便如此,直到彻底死去时,她血淋淋的眼睛也依旧死死盯着傅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傅囹觉得那场面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