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降临(48)
易阿婆抓不到她的把柄,却始终记得那次被她威胁之事,常对她进行魔鬼式的训练——
让她和各种各样的蛊虫接触、并练习训化它们,有时甚至强制把她关在地窖里和一群尚未驯化的毒虫独处一室。
傅囹每次第二天从地窖里出来,都会被弄得精疲力尽,遍体鳞伤。
每当这个时候,韩淼自知无法闯入地窖去陪她,总会外出打猎一晚,第二天带着猎物满载而归地出现在她面前。
夜深人静时,他们也会像两个受伤的小动物般,彼此依靠,互相舔舐着对方身上的伤口。
顾清崖忽而说:“你知道吗?”
徐瑾:“什么?”
“俗世之中,总有一些人,尘缘早早斩断,有时就会在新的环境下,新的生活里,后天生出新的缘分。”
床榻上,韩淼靠着傅囹的脸睡得正香,甚至打起了呼噜。
傅囹闭着眼,蹭蹭他肥嘟嘟的肚子,翻了个身。
她脸上有伤,唇角却带着清浅的笑。
房间里的木桌上,放着他们还没吃完的野禽肉,在柔和的夜色里,慢慢从热转凉。
顾清崖指了指他们,说:“而那里——就有道新生的红线。”
两个没有根的人,在红尘中摸爬滚打,阴差阳错地碰到了一起。
又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彼此的根。
他们始终看着。
看着这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岁月时光如梭而过,看着他们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
看着易阿婆的脊背越来越佝偻、易希也不出所料长成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成人模样。
看着傅囹都逐渐变得亭亭玉立起来。
韩淼都还是没化形。
他依旧吵得很,平日里总是萧绫长萧绫短地喊着傅囹——“萧绫”是傅囹随口取的假名。
当初韩淼决定留下来跟着她时,问过她叫什么,但她莫名地不想回答“傅囹”这个名字。
于是取了母姓为萧。
绫字,则是从众多同音字中随便找的一个。
偏偏平时易阿婆只叫她丫头,而易希要么不喊,一喊就是阴阳怪气的“小师妹”。
这名字唬了韩淼多年,竟也就一直这样没被拆穿过。
傅囹选武器的时候,选了许多种兵器都不如意,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条白绫。
却如游龙戏凤,得心趁手。
但生活越宁静,徐瑾越忧心。
她想起朱小婉跟她说过的话,觉得这安祥就如同之前的桃源村一样,是暴风雨前的晴朗。
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不出所料,这场雨隔了很多年,终究还是来了。
他们的第一次分歧,发生在岭南。
这次的岭南之行格外的久,易阿婆每天都呆在房里炼蛊,城中却慢慢传出了“食人魔”的谣言。
说是午夜时分会有年轻女子被食人魔掠走,剥下人皮作鼓,肉/体入药食用,最后尸体只剩一堆渣渣。
这传言也不知从谁那里开始传起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但这时的韩淼把夜猎已经当成了习惯,时不时就会出去捕猎,一捕就是一整晚,却从没见过什么食人魔。
他把这传闻当做笑话讲给傅囹听,傅囹也只是一笑置之。
幻境也是罩,虽然和真正的外界时间流速不同,但深入其中的人,也会有真正一起度过了这上十年的感觉。
徐瑾不可能时时看着这一人一鸟,晚上也是要休息的。
特别是顾清崖,本来就跟睡不足似的,在这幻境里困得更厉害。
除了进展到重要的剧情时徐瑾会喊醒他一起看,其他时候,他一天里大半天都是睡着的。
也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原来傅囹有时会深夜起床,离开临时落脚的客栈,又在天色将亮前回来,若无其事地躺下。
只有那条白绫,就算偶有痕迹,也会被傅囹很快清洗干净,所有人——包括旁观的徐瑾两人,都没有起疑过。
直到这天晚上,本该一夜不归的韩淼突然半夜回来了,还带着两块上好的鹿肉,十分兴高采烈。
然而一推开窗户,屋内却空无一人。
韩淼翻遍了整间屋子,甚至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徐瑾两人。
两个魂魄和一只鸟,找空了客栈都没找到傅囹的踪影。
直到天快亮时,傅囹才终于姗姗迟回。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睡眼惺忪却强撑着眼睛不让自己睡着的韩淼。
他站在桌上,歪歪斜斜的,听见声音却又猛然惊醒,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萧绫!死丫头你去哪儿了!一晚上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傅囹愣了一下,下意识把白绫藏了起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不会是去厮混了吧?”韩淼叫嚷着,又狐疑地伸了伸脑袋,“你躲什么?手里拿的什么,我不能看吗?”
傅囹笑着说没什么,试图转移话题,手中白绫不动声色收入了乾坤袖中,指尖一抿,血迹悄然消失。
亲眼见到这一幕,徐瑾伸手就把还在软榻上睡着的顾清崖推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
韩淼自然也注意到了,然而他再三询问,傅囹都顾左右而言他,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后来几天,韩淼留了点心眼,时常会发现她半夜出去。
第二天询问时,傅囹依旧什么也不说,只道是私事,让他别管。
又过了几天,韩淼出门夜猎。
傅囹特意等到了子时左右,下床推开窗户仔细看了看,确定韩淼没有去而复返,这才拿上桌上的白绫,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在她踏出客栈之后,韩淼从倒挂的屋檐上跳下来,特意收敛了动静,静悄悄地跟了上去。
城南宅院。
傅囹熟门熟路地推开正厅的门。
原本细小的、男子的嬉笑与下流的调笑声,在她推开房门后悄然放大。
屋里没亮灯,易希的身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隐约可以看见他与另一人交颈而叠,身形起伏间,掺杂着女人的咽呜声。
傅囹皱起眉:“易希,你答应过我什么?”
易希的动作顿了一下。
片刻后,女人的声音安静下来。
易希草草披上一件外袍从屏风后出来,懒洋洋道:“人都带来了,我还得等你过来才能享用不成?”
傅囹面无表情:“你先用过了,我如何判断她是否能炼蛊?”
易希不耐烦道:“不就是破了守宫砂吗,是否是处女之身,难道还影响炼蛊不成?”
傅囹皱眉:“我知道你贪欲,可你先前答应过我——”
“小师妹!”易希阴森森地笑道,“就算要放了他们,破了身子,她们还能去哪儿?更何况现在人都要死了,破个身子怎么了?死前还能尝尝这销魂的滋味——怎么算她们都不亏啊!”
“师父就知道你软弱下不了手,特意让我过来看着你——所以我要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屏风里的女人弱弱地出声道:“姑娘……不用说了,我是自愿的。”
“不是要做蛊人吗……我也可以的。”
易希顿时得意起来:“听见没?别废话了,今日要入药的药引呢?”
傅囹沉默片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坛子,放到了桌上。
易希看了眼,阴阳怪气道:“师妹这蛊炼得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本来要伸手去拿,半途又改了主意,兴致勃勃道:“小师妹,我还没见过你是如何给这些女子入药引呢,不如今日就让我见识一下?”
傅囹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易希又一脸兴奋道:“这也是师父的意思。”
第34章 分歧
人间有灵器、法器、神器……还有一种器, 叫鬼器。
可惜鬼器的制作过程极其残忍。
只有绵族有种秘术,可做鬼器。
但术法失传已久,又被人们视为禁术, 世间鬼器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