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155)
她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准备——就算沈临川回不来,她也要带着这个孩子好好活下去,若是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又没爹又没娘,那才是真的可怜。
父母能给的,是就算其他再亲的人都弥补不了的,施玉儿不想让自己经受过的苦让她和沈临川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乖宝,”施玉儿将话本子翻了个页,翻到自己昨日看的地方,话本子里正讲到夫妻二人久别三年又重逢,再见时竟恍如隔世,如在梦中,不似清醒时,她轻拍了拍肚子,与孩子说着话,“你说为何所有的有情人都要经历这么一次变故——也不是所有,总之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讲的。”
她有说不完的话,无人之时只能说给肚里的孩子听一听,“难道普通又平凡的度过一世不好吗?人世本就苦短,何必又多有蹉跎呢?”
这一番感慨像是在言书中人,又像是在说自己。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沈临川就好像是话本子里的人物一般,实在是太巧妙太令人不可置信。
若是将故事从头讲起,第一回 便是:苦命孤女遇盲夫子,巧渡难关天有意。
思及此,施玉儿的唇角不禁抿出一个笑来,她这段时间话本子看太多了,或许再看几本之后,她自己也能提笔写上一写,只是也写不出什么新奇的桥段来,就算是将自己亲身的经历写上,怕是读者也只会叹一声情节俗套。
可不就是俗套吗?
从遇见,再到阴差阳错的成为夫妻,到知晓沈临川的身份,再到现在,施玉儿想,她便是那话本子里结识情郎后意外飞上枝头的麻雀,这不是贬义,更像是对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的感慨。
话本子的结局总是美满的,施玉儿将话本子放到脚踏上,等雾莲来后打算让她再拿一本新的过来,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心里期待着明日一早起来便可以看见沈临川。
当然这个愿景实现还是有些困难的,每日都在盼着却未归来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
沐浴后,雾莲给施玉儿在脚上涂润甲油,她的脚趾莹润小巧,涂完润甲油后更显得可爱。
施玉儿拿着自己做好的小兔子肚兜拿在手中看,自从回来以后,她给孩子做的肚兜要么是小兔子要么是小雀儿或者是祥云图案,男娃穿的老虎她一次也没再绣过,心心念念盼着肚里是个乖巧的女儿。
而且沈家人也没什么偏心的观念,都说女儿好,特别是沈母,只生了两个儿子,也盼着有个孙女儿来抱一抱。
明日便是除夕夜,施玉儿困得早,故而睡得也早,她睡时耳边隐约还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府里人还在装点打扫着。
她抱着被子侧了个身,便混混睡熟,睡梦中仿佛被塞了一个滚烫的汤婆子一般睡的浑身发烫。
这一觉睡得很熟,施玉儿醒时雾莲正拿着红色袄裙在熨着,见她醒了,面上有掩不住的喜意。
“除夕到了,还真是快啊,”施玉儿扶着床头站起身来,任由她伺候着自己穿衣,待到梳妆之后见这小妮子还是笑着,不由得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高兴,自然高兴,”雾莲拿了唇脂替她抹上,又替她戴上红宝石璎珞,眉都快飞起来,“今日除夕明日便是新的一年了,奴婢能不高兴吗?”
许是被渲染到的缘故,施玉儿也不禁抿着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红色衬人,金线华贵,镜中人艳如牡丹眉眼间尽是娇俏,雾莲看了又看,最后不禁说道:“还得是您自个儿想清楚了,养起身子来也不算难,您看您现在还是年轻,哪里看出来是一个要做娘的人。”
若是真的说起来,施玉儿如今也才十七,也的确是年岁不大。
她扶了扶簪,温声道:“我就算不珍惜自己,也要珍惜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沈临川盼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来的。
今日全家人要一起用饭,施玉儿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要到饭点了就坐着轿子出院子了。
坐在轿中,她伸出手来接住天际飘落的雪花,见雪花融化在掌心带来丝丝的凉意,又抬眼看树梢之上已经被雪掩埋的喜鹊窝。
去年这个时候她也是一个人过的,今年尽管沈临川也不在,但是她却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孩子,还有了一群真心待她的家人。
若是沈临川知道她现在这般,也会高兴的吧。
施玉儿抽了抽鼻子,有些鼻酸,将窗帘下还是忍不住泪洒。
由于男女分席的缘故,她吃饭时被几位嫂嫂陪着说了许多话,二叔家的嫂嫂甚至要搬去她院里陪她。
施玉儿心中感激却还是婉拒了,她听着外厅中偶尔传来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待到众人都搁筷之后便借由身子不适的缘故先回院子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家有某位亲戚的声音和沈临川的很像。
待她走后,厅中几位姑嫂都相视一笑,拿着筷子又吃了起来,又捂着唇说些悄悄话,老夫人也是乐的合不拢嘴,敲了敲老二家儿媳的额头笑骂她调皮。
施玉儿的肚里没吃饱,回院后又让雾莲去给她煮鸡汤,自己则靠在窗边美人榻上摸着肚子发呆。
推门的声音响起,她靠在榻上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今日汤煮的这么快?”
来人没有答话,施玉儿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的心开始飞快的跳动起来,几乎是屏着呼吸,她呆呆转过头去。
比肢体反应更快的是,她的眸子便润了起来。
沈临川站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眉间还有未化的雪色。
“沈临川……”
施玉儿踉跄着站起身来,被稳稳接在怀中,“你真的回来了?”
她哭着在眼前人身上摸着,抱着他的腰哭到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才终于又抬首仔细看他。
“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
沈临川将她面颊上的泪痕细细擦拭,指轻揉着她的眼尾,“送信人的马没有我的快,我昨夜里便回了,担忧扰到你,在你床边坐了半宿。”
施玉儿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又去握他的掌,似乎还在确认着自己所见是不是真的,她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两人并不能很完整的相拥。
沈临川将她抱到榻上,首埋进她的颈间,自身后抱着她,一只手抱着她的肩一只手落在她的肚上,抱得很紧,方才的冷静已经完全消失。
不同于施玉儿,他似乎更习惯用一种不露声色的情绪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施玉儿感受到他带着润意的眸碰在自己的颈间,带着温热与思念在克制着,又缓慢的释放出来。
施玉儿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过了半响,又问道:“真的不是梦吗?”
“我许多次都梦见你回来见我和孩子,可是每每醒来才知晓这是梦景。”
沈临川带着颤意珍重的亲吻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哽咽,“乖玉儿,这不是梦,我回来找你和孩子了。”
他将怀中人细细端详着,从她的眉眼再到唇,眸中的疼惜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瘦了。”
施玉儿将泪擦在他的衣上,拉过他的大掌放在肚上,“我瘦了,你孩子长了,也不算亏。”
“不,”沈临川拥住她,“我妻受苦了。”
“年后我们就成亲,”施玉儿轻触他的眼睫,伏在他的胸前,听着熟悉的心跳声才渐渐有了真实感来,“我要做你名正言顺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你再也别想摆脱我。”
“好,”沈临川握住她的掌,吻上她的唇角,厮磨间答道:“你是我沈临川唯一的妻,无人可以替代,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施玉儿微微睁开眸,与他的目光交汇,又缓缓阖上回应着他。
沈临川觉得在路上那那几日就像是梦一般,只有此刻,拥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这一刻才是最真实的。
是无数个梦境也无法给予的情感,是两份汹涌爱意的碰撞与交融——因为爱意汹涌,所以才心心念念,无论是刀山火海,沈临川都会回来找施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