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154)
送走大夫后,雾莲将已经温好的汤喂她,不由得说道:“方才大夫出去与静湖说话,奴婢都听到了,您吃进去的东西全被小主子吸收了,您每日郁郁,导致食补效果甚微,但如今正是敏感时期,也不能用药,怕是到时候不好生。”
道理施玉儿都明白,可是她就是没有什么胃口,食不知味就是这般感觉,就算是强迫着将东西咽下去,也不是滋味。
淮山鸽子汤是温性的,她用过一碗后又被扶着在屋内走了两圈,才坐着休息一会儿。
雾莲只知晓她每晚都睡不安稳,却不知晓她所梦为何。
施玉儿斜倚在软塌之目光落到那扇黄梨木屏风之上,她还记得那日她晨间醒来透过屏风上镂空的花纹窥见沈临川坐于其后把玩玉串的情景,书籍摊开在桌上,书上写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虚虚握了一下自己掌,仿佛是在回忆着被握住时那干燥与温暖有力的感觉,但无论她握了多少下,依旧只能握到一片虚无,甚至没有一丝轻烟划过掌心。
施玉儿眼睫微颤,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将悬在空中的手放回的肚上,又将脖子的珊瑚项链取下来看,借着窗上映出的雪光与屋内的烛光,珊瑚红如血,艳丽非常。
她每日所梦之景,便如这珊瑚之色一般,从铺天盖地的血色开始,一幕幕的往前或往后,从那晚她看见满屋的山匪与人都倒下,再到梦中她所见沈临川留在了营州,在城门处举起他的剑——
剑尖蜿蜒着鲜血,他的面容如同鬼魅,只剩下冰冷与凉薄,冰冷到施玉儿觉得无比的陌生。
每晚的梦都光怪陆离并不相同,施玉儿能记住的不多,但唯独沈临川的面容她一直刻在脑海里,每每梦醒之时她都勾着那一丝仅剩的记忆不断的思索着,是否梦是有征兆的?
梦魇不可信,沈望渊如今还是会给她带来营州的消息,只是再也没有了沈临川的亲笔信,传来的消息也都大多不痛不痒,她听不出一个好坏,只想从中揣摩出关于所念之人的一星半点来。
今日来的客走了,沈母也来陪她用午饭。
午饭都是遵照医嘱做的一些温和的菜品,照顾着施玉儿口味的缘故,一半偏辣,一半偏酸。
酸儿辣女,施玉儿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一种,只是口味偶尔变化,每日都不同,例如今日——她想吃些甜的。
“吃甜的好,”沈母笑着将厨房刚端上来的马蹄银耳羹舀出来给她,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说道:“乖孙,好好听话,莫要折腾你娘亲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祖母的话,施玉儿竟然感觉到肚里孩子轻轻动了一下,唇边也不由得抿出一个笑意来。
沈母窥着她的面色,见她笑了,也觉得心中欢快了一些,她日日陪伴着,就是怕这个孩子心中难受。
施玉儿喝了一口马蹄银耳羹,末了想吃红烧鲤鱼,用了两碗饭才停筷。
她握着沈母的手,轻声说道:“伯母,我都想清楚了,我每日如此忧虑也帮不到沈临川什么,还对孩子不好,我应该听您的话,好好放宽心,我相信他总会回来的。”
沈母一愣,不禁叹道:“乖孩子。”
·
营州。
神医从帐中出来时面色有些凝重,南沧凑过去问道:“如何?”
“没救了,”神医摇摇头,“那剑刺的太深,贯穿心肺,已经没救了。”
南沧闻言却是眉间一松,“没救了就好,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话落,他将目光放在蹲在一旁面如死灰的上官如身上:“朕答应你的事情自不会忘,待回京之后,你便带着幼弟离开,永生不得入京。”
“多谢皇上。”上官如亲手杀了自己的叔父,以此来交换五岁幼弟的性命,若非如此,这场交锋远远不会这么快结束。
“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侄女儿身上也不知是他的福气还是什么,”南沧摇了摇头,踱着步子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对着屏风后的人影说道:“还是沈相有主意,叫朕留了那小孩儿的性命,最后又来个杀人诛心。”
上官家满门抄斩之时虽对外宣称是只留了两位嫡女,可实际上还有一个最小的嫡子,上官清嘉与上官如两姐妹只是其中一个筹码罢了,最后那个孩子,才是最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屏风后的人影似乎正在穿衣,半响,布帘微动,沈临川穿好衣裳出来,拿出信纸准备写信,头也不抬的答道:“这是他应得的。”
“您在写信?”南沧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写给伯母还是写给望渊的?”
“都不是,写给我妻的信,”沈临川提笔沾墨,却迟迟不能落笔,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怀胎在身,又日夜忧思,想来心中难安,我想写封信过去,好歹让她能够宽心一些。”
“为何不直接回去见她?”南沧正色道:“如今营州的官员以及百姓朕自然会派人安顿,沈相您大可放心将事情交给我,我如今更想您回去见亲人。”
沈临川放下笔,似乎在思考着,“我的确想她。”
“想她便回去见她,没有什么是比亲眼见一见更能让人安心的事情了,”南沧直直的望着他,“我还在这儿,我也在成长,营州后来的安置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临川本就归心似箭,此时闻言也不再犹豫,牵马之后便翻身上马离去。
他又不是木石心肠——怎么可能不思念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好啦,今天的更新没啦,明天早上九点~
倒数两章~
第八十六章
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天际是水洗过发旧的白,孤雁划过,马蹄踏雪的声音沉闷。
沈临川的发上肩上尽是白雪, 他望着眼前苍茫的一切,丝毫不敢停歇, 心中盛满了对施玉儿的思念。
哪怕千万里, 无论再多阻隔——心中澎湃的思念都催促着他快些回到施玉儿的身边。
·
十二月二十九。
“今日怎么又冷了些,”施玉儿轻叹了口气, 口鼻间便呼出雾气来,她搓了搓手, 又把冻的通红的手放进兔毛捂子里, 望着捂子面上鹅黄的穗,不禁说道:“也没几日就要开春了, 还要冷多久啊……”
“咱们北方的冬是要冷许多, 自然比不上您在济南时候暖和, ”雾莲把她脚上的汤婆子摸了摸,看还烫着便又重新将被子掖好,“您瞧瞧,房里分明暖的很,地龙也烧着, 怎么就是一点儿热气都起不来, 是不是身子亏了,故而才总觉得冷?”
施玉儿摇了摇头, 她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脸, 说道:“就手足冷的慌, 方才我们不是从外边刚回来么, 再在屋里待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怎地, 许是肚里孩子太顽皮,施玉儿总觉得在屋子里待不住,总想出去走一走,一会儿想热些一会儿又想冷一些,实在是奇怪,所幸大夫都说孩子健康,故而她才放心。
雾莲舀了一勺青梅汁煮的糖水喂给她,担忧她烫着又吹了两下,才送入她唇中,闻言不由得笑道:“您这般爱吃酸,肚里定然是个小公子。”
施玉儿却是笑着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垂眸道:“我希望是个女儿——沈临川喜欢女儿。”
话落,她的目光虚虚落在紫金炉上的轻烟之上,末了又轻笑了笑,自己端过碗慢慢喝起糖水来。
雾莲只以为她是伤心,又思念夫君,也不敢再多说,只默默候着,等她喝完便退出屋子,唤人打水来伺候她洗漱。
施玉儿知晓雾莲在想什么,不仅是雾莲,如今这沈府里的每一个人,就连刚回来不久的沈三叔一家和已经从官邸回来一段时间的沈二叔一家,都不敢在她面前吐露半个关于沈临川的字,唯恐她忧思难解。
慢慢的捂着有些热了起来,施玉儿将兔毛捂子放到枕旁,倚着软枕将还没看完的话本子拿出来继续看,将自己脑海里一些杂乱的想法纷纷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