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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32)

作者:赵安雨 阅读记录

老凤祥是城里有名的绸缎铺子,绫罗绸缎绢纱棉布针线帕子应有尽有,很多从京城来的新鲜花样。

这个时辰....七月半鬼门开,阴气重,五叔儿子是少年,宝哥儿还小,别说做父母的,纪慕云都觉得不妥当。

曹延轩理一理衣袖,温声说“改日吧,横竖老凤祥就在那里,又跑不了。来,宝哥儿给我。”

程妈妈忙把宝哥儿抱起来,还没交到曹延轩手里,七太太突然沉着脸一甩衣袖,大踏步沿着河岸疾行,桂芬几个忙忙跟着。宝哥儿“娘”,珍姐儿跺跺脚,不安地看一眼父亲,追赶母亲去了。

家主、主母有了分歧,姨娘、仆妇大眼瞪小眼,不知怎么办好。

纪慕云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惊讶与恼怒涌上曹延轩眉宇间,看看儿子,又看看黑黝黝的河面,在秋风中化成一声克制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一只手搭上他肩膀,六叔笑道“妇道人家就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走,今天想来要你破费了。”

六婶子也拉着女儿迈开脚步,念叨着“别说,老凤祥还真是有日子没去了,看看有什么新鲜东西。”

曹延轩弯腰抱起儿子,“困不困?”宝哥儿揉揉眼睛,撑着说“不困。”曹延轩露出笑容,拍着儿子背心,让孩子伏在自己肩膀,“困就跟爹爹说,啊?”

媛姐儿和于姨娘缓步前行,纪慕云默默相随。

就像王丽蓉说的,老凤祥真的没打烊,两层楼高的铺子非常体面,门口挂着两盏写着“凤”的大红灯笼,把附近街面映得红彤彤,不时有游客进来逛逛。

曹府是大户,女掌柜殷勤地把一行人请到二楼雅间,曹延轩和五叔在隔壁单间喝茶。

“您瞧瞧,您来的可真是时候,都是前日新到的。”掌柜的带着两个人,手脚不停地上了热茶,把一匹匹料子摆在两位太太、小姐面前,“都说宝剑赠英雄,也只有您几位,才配得上这么好的料子。”

杭绸,湖缎,焦布,锦缎....如同雨后彩虹,令人眼花缭乱。

王丽蓉闲闲瞧着,看中合眼的,就用涂了大红蔻丹的手指点一点,程妈妈便把被挑中的料子搬到一边黑漆长条桌案上。

六婶子有些累了,坐在一张秋香色贵妃榻喝红枣茶,由贴身妈妈按摩肩颈。芳姐儿和珍姐儿细细挑选,不时说“这个好看”

正挑着,掌柜的又捧了一叠匣子,打开有绢花有堆纱花有绒花,有荷包有帕子有丝袜有汗巾子,“平时配衣裳。”

王丽蓉看都不看一眼,提高声音:“你们几个也来瞧瞧,今天算在我账上,别替我省钱。”

话是这么说,谁也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占主母的便宜。

杨姨娘柔声说“下个月是太太的生辰,太太什么都不缺,妾身讨个巧儿,挑一条应景儿的帕子吧。”真的挑了一方细撮穗桃红色麻姑献寿手帕。

五婶子笑道“还是你贴心。”

夏姨娘连忙给主母捧场,“那感情好,奴婢也沾了太太的光”挑了一条鲜艳的玫瑰红销金点翠汗巾子。

轮到于姨娘,拿了一个镶嵌着金玉碎珠的葫芦形翠绿色织锦梅花纹荷包,媛姐儿却从匣子里拾起一朵酒盅大的豆沙粉玫瑰绢花。

六婶子被逗得呵呵笑,“傻孩子,你母亲说什么来着,别替她省钱,那个不值什么。”媛姐儿涨红了脸,拿着绢花不肯放,憋出一句“这个做的很真。”

珍姐儿不满地从鼻子发出“嗤”一声,觉得丢了自家的人。

绢花之类,纪慕云不稀罕:她跟着丁师傅,针线之外学了打络子、做绢花,比不上专做这个的手艺师傅,也相差不远了。

轮到她,上前看两眼,拿了一方湖蓝色绫销江牙海水嵌八宝帕子,“这个花样子不多见,等回了家,和两位小姐琢磨琢磨。”

王丽蓉满意地嗯一声,六婶子笑眯眯地瞧她一眼。

两位太太、两位小姐跳得过瘾,结账已经过了子时。程妈妈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掌柜的欢欢喜喜地接了,殷勤道“明日一早送到府上。”

踏出店门,几辆挂着“曹”字的黑顶平头马车停在门外,两位管事娘子在外面候着,小丫鬟提着灯笼。三管家在最前面一辆马车后面,探着身听里面的人说话。

下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是什么时候?耳边两位太太说着告别的话,纪慕云心情复杂地抬起头,一轮淡黄色的月亮安安静静挂在空中,藏蓝绸缎般的夜幕点缀着几颗亮闪闪的星星。

不像在府里,天空被院墙隔成方方正正,只有云彩,一会像鲤鱼,一会儿像燕子。

回府的路上,夏姨娘说一些“今天料子真多”的话,纪慕云笑着敷衍两句。到了双翠阁,冬梅兴奋极了,对菊香说个没完,后者眼巴巴等到现在,不停发问“我没去过松鹤楼”“你放河灯了吗?”

往年放河灯,纪慕云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落魄之后跟着父亲弟弟出门,也是逛逛街就回家了,此时脱下鞋子,发现脚板都红了。

她打着哈欠,等热水端来,洗漱一番就歇下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响动,菊香的声音和院门响动传进来

纪慕云的睡意像疾驰的马车,跑的无影无踪。

进入曹府四个月,谁看不出曹延轩夫妻之间的僵局就是白痴了,可今天宝哥儿跟着曹延轩....甚至不愿意在正院将就一晚?

她顾不得多想,披衣下床,弯腰提睡鞋的工夫,曹延轩已经带着微微凉意,大踏步进了西捎间。

“不用起来。”他满脸倦色,拉着腰带,“我这就歇了。”

纪慕云忙叫冬梅“上茶”,菊香“提热水来”,又问“您要不要添点点心?”

曹延轩摇头:“在铺子里吃过了。”

也对,女眷们用了很长的时间挑选衣料,男士们在隔壁闲坐,茶水点心鲜果是少不了的。

她服侍曹延轩脱下外衣,散开发髻,漱口的时候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坐进盛满热水的浴桶时,他发出舒服的叹息声,闭着眼睛,神色间的疲倦是看得见的。

纪慕云也不多说,用棉布帕子替他细细擦洗背脊。

以往天热,曹延轩不爱泡澡,洗一洗便出来了,今天却在热水中待了很久。他一度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任由她按摩肩膀和颈窝。

片刻之后熄了灯,纪慕云半点睡意都没有,不愿吵他,侧身在枕头上挑着最舒服的姿势;他像是也睡不着,连着翻了两个身,过了许久,忽然在黑暗中开口“以前在家里,也放河灯吧?”

这话一说,紧张和尴尬的气氛散了许多,纪慕云无声松了口气。“也放的,怕人多走丢了,在家里吃过饭,就出来了。”

她讲了讲近几年的中元节,不提“走得脚疼”的话题,挑着高兴的事情:“去年做过河灯,结果在家里都浮不起来,只好去铺子里买。”

他嗯一声,没做声。

纪慕云的声音带着怀念,“回去的路上遇到豆腐涝和藕粉,还有糖糕,我吃了,结果肚子疼。”

曹延轩笑起来,摸摸她头顶,又去摸她肚子,“今天吃的好不好?”

“桂鱼比买回来的好吃。”她咂咂嘴巴,“虾仁没有我们府里做得好,黄鱼烧得很够火候。”

黑暗之中看不见他的脸色,声音听起来温柔多了,“若是喜欢,日后带你再去。”

难不成,六叔经常带杨姨娘出门?希望太大,失望起来会更难过,她笑着应了。

曹延轩伸展一下身体,又说“六叔是上一辈最小的叔叔,诙谐洒脱,和我们这一辈情分甚佳。”

之后他闲闲诉说,六叔曹瑾其实是近支堂叔,幼有慧名,得遇名师,一路顺风顺水,二十一岁便高中,被皇帝钦点为探花。之后曹瑾入了翰林院,外放做官,原本前程似锦,在太原任知府的时候遇到贪婪粗鄙的上峰。曹瑾是世家子弟,心气极高,不愿阿谀奉承,更不愿同流合污,奋而挂冠归乡,回到金陵,在曹家族学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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