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王爷又病了(25)
“同僚怎的了?我见不得?”
说着,闻夫人就进了门,瞧见床边立着的两人,热情道:“二位大人来得早,不若......”
赵敛一回身,闻夫人倏地顿声,怔愣地立在门口,盯着他的脸,眼也不眨。
“还不把夫人送回房去!”闻太医用力地拍着床榻,朝后面跟来的王管事吼道。
然而不等王管事动作,闻夫人快步来到赵敛身前,直愣愣地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哭求道:
“大小姐你去看看南儿吧!老身求你了!”
见赵敛不为所动,闻夫人急急膝行向前,一下一下用力地将头磕在地上,“老身求你了大小姐!求求你去看看南儿吧!大小姐——!”
“碰——!”
一个茶杯被砸向门口,险险落在王管事脚边,这才拉回他的神智。
“把夫人绑回房去!”
闻太医急声呵斥,几番动作都没能成功起身,喘着粗气瞪着王管事,面目狰狞,不复平和。
王管事招呼来几个家丁,闻夫人却是猛地扑向床上的闻太医,下了死手摇拽掐打。
“闻怀仁!你把我儿还给我!你给我儿偿命!”
闻夫人手上不停,口中厉声嘶吼,那架势不像夫妻,倒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王管事很快带着人上前,动作迅速地将闻夫人拉开、捆绑起来。
闻夫人被拉开还撕声咒骂着闻太医,被拉着路过赵敛时立刻一变,凄厉地哀求着,“大小姐老身求你了!去见南儿一面吧大小姐!求你了!”
闻夫人头发凌乱了,额头青紫且渗着血丝,看起来好不可怜。
赵敛却是对着她,声音温温柔柔地回她,“闻夫人,本王不姓燕,姓赵。”
“啊——!”闻夫人凄厉地大吼一声,被捆缚住也不断挣扎,架着他的小厮一惊,赶忙加快步子,匆匆带着人离开。
等那发疯的声音逐渐远去,赵敛才轻笑着朝闻太医道,“闻太医保重身体,本王就先行回府了。”
说完,转身就带着人走了。
——
夜风不停,刮得窗扇不断响动。有一缕风从窗缝里溜进来,吹得烛光微微晃动,带得墙上的身影明明灭灭,闪烁不止。
赵敛索性放下手中的账本,来到窗前,将窗户关得更紧,锁上。
“吱——呀——”
门扉一开一合,素兰端着药进来了,放在赵敛手边,“王爷,该喝药了。”
“先放着吧。”
赵敛吩咐一声,提笔蘸墨,素兰便放下汤药,立在一旁给赵敛研墨。
不一会儿,一页龙飞凤舞的小字写完,赵敛轻吹几下,将之晾在一旁。
“东西都收拾好了?”
素兰顺势搁下墨条,回道:“都装上马车了,这会儿宴俊正在清点。清点无误的话,明日就能准时出发。”
“嗯。”
赵敛点头,见素兰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遂问她:“怎么了?”
素兰道:“王爷,沁香和沁雪想跟着王爷一同前去江南。”
府里伺候的丫鬟小厮,大多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被买进齐王府后,更是鲜少出门。
如今赵敛要远赴江南封地,便把卖身契都放下去了。江南的府邸去年春就建好了,丫鬟小厮也不少,等到了江南,无非花费几日适应适应,省得叫人背井离乡。
说起来,素兰也是京城人士,才跟了赵敛不到两年,已然是最得用的了。
“跟本王去江南作甚?山高路远的。”赵敛微诧,不知这几个小丫头哪来的胆子,竟敢离家这么老远。
素兰垂着头,微笑回道:“自然是王爷待奴婢们好,奴婢们便也想跟着王爷去见识见识江南的风光。”
“也罢,随你们吧——江南繁华,到时候你们都出府游玩游玩。”
赵敛想起这几个丫头的身世,也不阻拦,随了她们的心意。正好他也用惯了,舒坦日子过不了多久,大不了在江南给她们找了好人家,都安顿得好好儿的。
“哎,谢王爷!那奴婢先去叫她们收拾自己的行李!”小姐妹也能一道离开了,素兰一时高兴,行了礼就想退下,告诉小姐妹这个好消息。
还没离开呢,就被赵敛叫住了。
“王爷还有何吩咐?”
赵敛递过去一个匣子,“里面是京城几间铺子的商契,你保管好,以后若是回来了还有地方去。”
“王爷……”素兰疑惑,想说些什么,只是赵敛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素兰一走,书房内又陷入安静。
赵敛晃了晃神,重新拿起账本翻阅。
自阮朝青走后,他就不用等他夜访了。想起来有些轻松,但更多的还是空落落。没有念想,没有方向,也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了。
等离了京,便当真了解了,尘归尘也好,土归土也罢。
江南是阮朝青的老家,若有朝一日他衣锦还乡,说不定......
想着,赵敛好笑地摇摇头,若真有那个时候,他已经化作一抔泥土,哪里还能看见这许多呢?
正出神间,忽而听见有人进门,来到里间却久久不言。
赵敛抬眼望去,“清点完了?”
来人却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怎么瘦了这么多?”
“嘶!”
一声轻响,赵敛手下的书页裂了道口子。
他,连阮朝青都认不出来了。
明明只过了一个来月,可是他好像很多年都没见到阮朝青了一样,些许陌生,些许局促,些许不知所措。
阮朝青也不遑多让。
他立在雕花书架边上,遥遥望着赵敛,有些僵硬地再问一遍:“怎么瘦了这么多?没好好吃药吗?”
赵敛回过神来,错开目光,缓缓摇头。
“哦......哦。”阮朝青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回来的?”赵敛又侧目看他。
忽然对上赵敛的眼睛,阮朝青心慌地垂下头,以问作答,“你要去江南?”
“嗯。”
赵敛收回目光,一下一下摩挲着书页上的裂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挺好的......江南......挺好的......”阮朝青讷讷呢喃着,不懂怎么应对这场面。
他想说收到于盛的信后,他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他想说江南多雨水,出行须得多加注意;他想说等春江水暖,他去找他游湖泛舟......
只是都埋在肚子里,难以吐露。
赵敛去了江南,便回不来京城。而他,除了京城,只能去往边疆,再去不得江南。说得再多,只怕是徒添烦扰。
“嗯,挺好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案几上的蜡烛顾自燃烧着,不知不觉融化了一小截。
赵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回去吧,北都百姓等不得。”
阮朝青想解释他能提前赶回去,想想还是作罢,本就不该擅离职守,于是轻轻点头。
临走前,阮朝青细细描摹着赵敛的眉眼。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注意到赵敛手边的药,阮朝青蹙眉,“药凉了,让人再熬一碗。”
“嗯,好。”阮朝青头也未抬,翻过裂开一道细缝,将之掩埋在完好的书页当中。
“哦......那我......”阮朝青踯躅着,放不下心。
见状,赵敛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药碗被搁在案上,骨碌碌转了一圈,缓缓停下。
“走吧......咳咳......咳咳咳咳......”
一个不察,赵敛呛了一下,握拳抵着唇咳嗽。
阮朝青大踏步跑过去,轻手拍着他的背,“慢点慢点,别慌!”
“你......咳咳咳......你走!”
“我马上就走,你慢些。”
阮朝青手法熟练地给赵敛顺气,下一刻却被赵敛一把推开,差点撞倒案边的画缸。
“噗!”
赵敛猛地将漆黑的汤药吐出来,溅到阮朝青的裤腿上。
阮朝青却清楚地闻到一股血腥味。
不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揽着赵敛起身,“来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