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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8)

作者:李浪白 阅读记录

得了消息的黄嬷嬷带人匆匆赶来,将一众乐女都召唤到了院子里。

黄嬷嬷见眼前原本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此时面上、颈间、手臂四周,皆是花般大小的红斑,大惊失色问道:“怎么回事!”

“呜呜…嬷嬷请给我们做主啊!” 身上奇痒难耐,姑娘们哭作一团。

“去传女医来。” 黄嬷嬷心中焦急,明日便是立后大典,晚宴的一应曲乐节目都以排演完毕,此时出了这样一番变故,让她如何交差啊!

“都别哭了!成何体统!” 黄嬷嬷心烦意乱,喝止了众人的哭声。

“苏姐姐,你…怎么没事呀?” 赵雁儿脆生生的声音格外显眼。

众人闻声转过头来,见与其同房的周琴、明丹姝皆是满面红疹,唯苏韵巧一人面上白白嫩嫩,片瑕未着。

“是啊!你怎么没事啊!”

“大伙儿都中招了,怎么就你好好儿的!”

“别是就你故意害我们吧!”

火上浇油般,众人议论纷纷,几乎三言两语便给苏韵巧定了罪名儿。

“我…” 苏韵巧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面对群情激愤,腿都打起了颤儿。

明明…昨夜她明明是只将仪贵妃娘娘给的药粉掺进了拨云的胭脂里,怎…怎么…昨夜只她独自一个在房中,并无旁人知晓此事啊!

脑海中恍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细想,如同抱住了救命稻草般拉扯住赵雁儿,怒吼道:“是你!是你嫉妒我被仪贵…”

“你血口喷人!关我什么事!” 没等她提到仪贵妃,赵雁儿扯着嗓子哭起来将话打断。

“都给我闭嘴!” 说话间,几名医女便赶了过来,黄嬷嬷厉声住将赵雁儿吓了得抖了抖。

医女将众乐女用过的妆匣、碗筷、衣物被褥都细查过一遍,最后在众人穿着的乐女素袍上发现了异样。

“黄嬷嬷,乐女们的衣裳都沾了斑蝥粉末,才导致肌肤红痒,万幸用量不多,三日后便可无药自愈。” 医女回话道。

“三日!” 赶不上明日的典礼,黄嬷嬷不喜反忧,如此突发变故已不是她能做主的事,差使宫人道:“去,将此事通报与仪贵妃娘娘。”

太后昨夜头风发作,将宫中诸事一应交予贵妃打理。

“只是…如此大量的斑蝥粉从何而来,到底要通报内侍省查明。” 宫中药材皆有太医署分配,支取记录在案,如今有人擅用显然是犯了忌讳。

众乐女听闻并无大碍,心下松了一口气,窸窸窣窣矛头又开始指向苏韵巧。“犯人就在这,还有什么可查的。”

“不…不是我…” 苏韵巧知道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盼望着仪贵妃娘娘来了能给自己做主。

“嬷嬷,既是今早才发生的事,想那犯人还未及打扫,不如… ” 明丹姝面上皆是密密麻麻的红斑,唯一双眼睛清亮透彻得很,打量着苏韵巧,勾了勾唇道:“搜宫!”

“民女也赞成,” 周琴应声附和着,并未对苏韵巧疾言厉色,反而像有意维护似的:“自然要还苏妹妹一个清白。”

“对!搜一搜她的房间!看她还怎么抵赖!” 三人成虎,情绪经不起挑拨,众人连声附和。

“既如此…” 黄嬷嬷受皇上和太后指点,看顾着明丹姝,正愁责任落在她身上没发儿交差。

见众人推了苏韵巧出来,懒得理会这糊涂官司,便做个顺水人情,与身后众宫人下令道“搜宫!”

原本就只四间宫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里里外外搜个底朝天,有小太监手里拿着一包用了还剩一半的药粉交给黄嬷嬷:“嬷嬷,这是从苏乐女的包袱里搜出来的。”

“确是斑蝥粉无误。” 医女言之凿凿便落定了苏韵巧的罪名。

“贱人!” 乐女们原本便未学过宫中礼数,此时此时见攀龙附凤的美梦落空,心气难消,也顾不得许多,抬手对着苏韵巧便是一巴掌。

转眼,一群姑娘便撕扯推拉起来,闹作一团。

“仪贵妃娘娘到!宁妃娘娘到!”

“打打闹闹成何体统!都给本宫散开!” 未等仪贵妃开口,一旁的宁妃便越俎代庖开口。

宁妃——出身礼部侍郎府,个性爽利明朗,心直口快,颇受太后青眼。

仪贵妃原本听得教坊司的消息,便知是苏韵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气不顺。

来的路上又偏偏碰上宁妃这个混不吝的,狗皮膏药似的偏要跟着过来凑热闹。

“怎么回事?” 被夺了先声,睨了宁妃一眼,没好气道。

黄嬷嬷将来龙去脉回禀,又拿出了从苏韵巧房中搜出的斑蝥粉,“回娘娘,证据确凿。”

“贵妃娘娘…我…我冤枉!” 苏韵巧见救星来了,拼命为自己辩白着:“您…您…”

“你给本宫闭嘴!” 仪贵妃眼见着她要攀扯自己,冷了脸色,漠然道:“赶出宫去,永不录用。”

尘埃落定,苏韵巧辩无可辩,心里又记挂着仪贵妃此前以父亲安危相威胁,不敢再乱说话。

只颓然跪在地上,心如死灰。

“都说我是直肠子,没想到贵妃姐姐断起案来这样利落威风!” 与仪贵妃相携离开教坊司,宁妃一路上嘴不曾闲着,跟树上的喜鹊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是不知明日入宫的皇后娘娘是个怎样的人物儿。”

“妹妹也不担心风大闪了舌头。” 仪贵妃一脑门子官司,懒得与她虚与委蛇,扔下句话便分道扬镳。

宁妃见她走远,撇了撇嘴,眉眼之间笑意不改,仿佛天生一副和气的笑模样。与身后侍女道:“霜露,去教坊司跟着那个犯事的乐女。”

第7章 不祥

“太后,教坊司的事平了。” 琼芝姑姑回到寿康宫回禀,这事说到底不过是乐女之间的磕磕碰碰,也并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无需兴师动众处置。

黄嬷嬷十分老道,命乐女们明日宫宴以薄纱覆面,既遮住了有碍观瞻的面上红疹,更显得别具风情。

“那乐女怎么处置了?”

“依照太后的意思,暂时看管起来,待明日立后大典结束,再赶出宫去。” 琼芝姑姑虽太后左右四十余年,对她雷厉风行的脾气再清楚不过,揣摩此番有意押后处置的心思,问道:“主子是觉得,此事背后,指使者另有所图?”

“马前卒罢了…明日,让看管的人懂事些。” 太后拿着剪子替窗前的寒梅修剪花枝,游刃有余。

这宫中层出不穷的把戏,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权位二字…徐鸿于前朝一呼百应,可这令儿,到了后宫,不见得好用。

“有一利即有一弊,无欲则刚,没有家世,便是便是最好的家世。”

“是,明姑娘很有主子当年的风范。”

同样身后没有家世支撑,可凭的唯有艳冠六宫的好颜色和一颗七窍玲珑心。

“哀家当年…倒是不及她如今手狠。”

她隐约猜出了明丹姝的心思…

虽然当年明家覆灭时明丹姝尚且是个未开面的黄毛丫头,这些年模样虽然大改,可到底是有过去的底子在。

明日宫宴,人多眼杂,保不齐遇上有心之人惹出风波。贵妃忌惮其容貌教唆苏韵巧下黑手,反被她利用…明丹姝,实在是聪明,很懂得因势利导。

“奴婢倒很是期待明日,后宫许久不曾这样热闹了。” 琼芝姑姑眼明心亮,笑呵呵替太后将剪下的残花碎枝收起来。

元月初一,立后大典,皇后入中宫,祭宗庙,告祖先。

亥时三刻,宫宴散,帝后同寝于长乐宫。

徐方宜换下繁琐沉重的皇后大妆,身着蝶戏水仙裙衫于妆台前,清秀窈窕。

皇后陪嫁许嬷嬷入内,呈上从内侍省拿来的彤史记档,附耳叮嘱道:“皇上正更衣沐浴,娘娘请过目。”

她二人于大婚前从未谋面,徐方宜对皇上的了解皆源于宫中的教导嬷嬷。素闻他不重女色,于东宫时,太子常例一妻九嫔都未置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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