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67)
他顿了顿,谨慎回话道:“只是…痰涎壅盛,余毒麻痹神经,臣恐大皇子会落下口眼歪斜之症。”
贵妃颓然,心神俱裂…口眼歪斜,即仪表不端,瑭儿…算是彻底绝了日后的指望。
明丹姝此时才缓过神来,猛然看相一旁的祁钰…若是药材相克…就是成林动的手…
她原本的目的,只是对贵妃出手,给郑穷危机感,逼西北军在边境出兵分担浮屠军的压力。
而祁钰…是忍够了郑穷在皇室和门阀之间的左摇右摆,要彻底绝了郑家来日的指望…
他不是在逼郑穷站队,而是要彻底拿回西北军的兵权!
似有所感,祁钰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她打量的目光,眨眼…不动声色地把玩着她藏在袖中温软细嫩的柔荑。
类同相召,槊血满袖。
明丹姝反握住他的手掌,勾了勾唇角。这样的祁钰…让她觉得越来越有趣儿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两位皇子都无性命之忧,皇后慢条斯理从内室出来,书归正传:“依皇上的意思,今日之事是查,还是…”
“查。”
“臣妾已询问过赵不言和两位皇子身边的侍从,两位皇子在观文殿只用过瑜昭仪送去的那盒点心。”
“既如此,景福宫的人,但凭皇后娘娘问询。”
明丹姝神态自若,众目睽睽之下仍是旁若无人地攀着祁钰的手臂,娇滴滴与人道:“只是,臣妾这点心是送与二皇子的,大皇子误食倒是意外…”
“也就是说,这下手之人,是冲着二皇子来的。” 二皇子现在是整个宋家的眼珠子,顺昭容是宁错杀不放过。
听出了明丹姝的言外之意,若有所思道:“您说呢…贵妃娘娘。”
仪贵妃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既想查出在点心里另加了马钱子的人,恨不能处之而后快。
又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连自己给二皇子下曼陀铃花粉的事一并查出来…
瑭儿算是废了,她万不能在此时失了圣心!
梨花带雨道:“给皇子们的吃食都是再小心不过的,皇后娘娘既肯让二皇子入口,想必是验过的。那就是…在旁的地方出了岔子。”
她倒是聪明,若是顺着她的思路,这事查不到丹草的头上,自然便将自己摘了出去。
“追根究底,这风波是臣妾惹出来的。” 明丹姝自然不肯让她混过去,起身屈膝:“牵连了大皇子,先向贵妃姐姐赔罪了!”
“景福宫出去的点心,都是经丹草之手,皇后娘娘要如何差遣,臣妾自无不依。”
皇后自然听出了她二人言语之间的门道…再看皇上又将明丹姝拉回到身边坐着,心思百转…
敌变我变,绊脚石少一个是一个。她既动不得明丹姝,只好对贵妃落井下石了…
“来人,将丹草带去刑司审问。”
剩下的事…就看丹草怎么张嘴了…
明丹姝看贵妃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唤过一旁的孙景,关切道:“孙太医,以防万一,替皇上冲洗伤口吧…”
既见了血,这护甲里头掺了什么毒啊、药啊的,都是要命的事。
“皇后今日面带憔悴,可是理儿顽皮?” 忽听皇上开口道。
顺昭容刚要起身,闻言又坐了回去,垂眸不紧不慢品起茶来。真是有趣儿…皇上怎么忽然改了脾性,对皇后嘘寒问暖起来。
“臣…臣妾多谢皇上关怀。” 皇后俨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理儿很是乖巧…臣妾…”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 明丹姝不知道祁钰突然提起这茬是什么意思,揣摩着他的心思,言笑晏晏与孙景道:“孙大人,也替皇后娘娘请个平安脉吧!”
“是。”
“那…臣妾谢皇上。” 皇后见皇上神色如常,压下心头的战战兢兢,词钝意虚。
见孙景皱着眉头,十分谨慎地诊脉近一盏茶的功夫,试探问道:“可是本宫身子有什么不妥?”
“微臣贺喜皇上、贺喜皇后娘娘!” 孙景面无表情说着道喜的话,打量着皇上的神色…迟疑试探着道:“皇后娘娘已有身孕近三月。”
三个月?顺昭容笑着给皇后道喜,心里却觉得古怪…
皇上自大婚后到长乐宫的次数,还不及一只手,三月的身孕…皇后是大婚当夜便怀上了?
“既如此,二皇子便挪去景福宫养着吧!”
祁钰捏了捏明丹姝的手,起身便要离开,临走前含笑温和与皇后道:“安心养胎。”
“臣妾等恭送皇上!” 众人心思各异,皮笑肉不笑地给皇后贺喜。
承明宫里,祁钰屏退众人,正色再问孙景道:“皇后身孕如何?”
“正如皇上所料,浅浅不过二月。”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各异
皇后喜忧参半地回了长乐宫, 回想方才孙景回皇上话时的犹豫慎重,心里便知身孕有蹊跷。
主殿里宫人来来往往,她错开贾三一探究的目光, 与下面侍弄花草的婢女道:“茉莉香重, 换一盆。”
茉莉香重,特地放在这殿中是为了掩盖贾三一身上烧伤处的药膏味。
许嬷嬷在旁察言观色,对上皇后的眼色…吩咐贾三一道:“内侍省花房新来了一批月季,你带人去搬几盆开得好的来。”
“是,奴才这就去。” 贾三一瞥了心神不宁的皇后一眼,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做出逾矩的动作来, 应声退下。
“嬷嬷,替本宫召孙景来。” 皇后见他退下,随即急切道。
“主子?”
“快去!”
旁人不知道, 可闺帷之事唯她清楚得很…皇上虽然初一十五按规矩留宿长乐宫, 可除了大婚当日, 从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
腹中之子,十有八九是丰王的。
“微臣孙景, 给皇后娘娘请安。” 孙景从承明宫出来,便按皇上的吩咐,往长乐宫来安皇后的心。
屏退左右,只留许嬷嬷在身侧, 皇后郑重其事再问孙景:“你与本宫如实交代,本宫的身孕…几月?”
“二月。” 孙景实话实说,面不改色低垂着头。
“很好…” 坐实了心中猜疑,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你替本宫在皇上面前遮掩, 做得很好。”
“敢问娘娘…微臣父亲可好?”
“替本宫保这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自有你父子相见的时候。” 皇后很满意孙景的寡言知趣。
孙景的母亲, 是当年恭怀皇后害死七皇子的帮凶,满门抄斩的罪过却让他父子二人逃了去。
其父在徐家手里,这滔天的罪过亦把持在徐家手里,不怕孙景不听话。
“皇后娘娘身子强健,龙胎安康,臣与皇上如是回答。” 孙景流露出几分刻意的谄媚,语气小心试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故意将陈年旧事放出来,将他安置在皇后身边,又明知皇后身孕蹊跷却命他替其保胎,不知还有何后手…
“可能探出本宫腹中龙胎男女?”
“皇后娘娘滑脉弦、涩,多半是个皇子。” 孙景按照皇上事先交待的回话。
“领赏吧!” 皇后示意许嬷嬷递上两张大额银票给孙景。
待人退下后,许嬷嬷膝弯一软,直接瘫跪在了地上,浑身抖若筛糠:“主子…这是株连大罪啊!”
她是徐家送进宫里的家生子,早便看出了皇后与那贾三一中间的不对劲,刻意遮掩着却万万没料到惹出此等胎珠暗结的祸事来!
“嬷嬷既听见方才孙景之言,便该知此事再无退路。” 皇后一口浊气叹出。
她如何不想与皇上成为恩爱夫妻,但有门阀梗在中间,这桩婚事从一开始便该断了两情缱绻的指望。
皇上敬酒不吃吃罚酒,对徐家磨刀霍霍,她在宫中既无宠爱可依,便只余下这一条路可走…八个月后,中宫嫡子顺理成章登基。
便是百密一疏日后被有心人揭出来,丰王的子嗣仍是皇家血脉,朝臣也无话可说。
从袖中拿出一瓶通体漆黑的药粉,冷然道:“你去将这药,安置在贾三一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