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66)
“我…” 祁瑭刚要接下,想起方才母妃的询问,却又迟疑…
母妃于他饮食上过于精细小心,却也失了滋味。平日里所食药膳居多,是以对祁理每日拿来的甜点蜜饯格外喜欢。
“冬天过去了,想再吃到新鲜的梅花糕要等明年。” 祁理将这块放在他手边,自己则另外拿了一块元宝糕小口小口地边吃边说。
“多谢二弟。” 纵是宫中长大的孩子于人情世故上早慧,可也不过总角,到底是小孩心性。
见祁理用得很是香甜,也耐不住接过桌上的梅花糕吃起来。
“臣赵不言给二位殿下请安。” 在未请师傅以前,皇子启蒙由翰林院侍讲学士负责大学衍义的讲授。
“见过先生。” 先君臣,后师徒,兄弟二人放下手边的吃食回礼。
“今日晡时,皇上会前来观文殿考较二位殿下,是以不再开新讲。殿下们只将旧书背过…”
话音未落,只听‘咚!’得一声,方才还好好的大皇子忽然从凳子上栽了下来,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赵不言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拔腿便向外喊道:“快宣太医!”
一旁的祁理见眼前一幕,也赶忙往门外跑去叫成林宣太医,可走了两步…忽觉头晕目眩,也仰倒了下去。
只是症状…相较祁瑭轻了许多。
宫人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七手八脚地将两位殿下抬出观文殿,往只有一巷之隔的太医院送去。
其余的人火急火燎地往各宫去禀报急情,赵不言更是急得满头大汗,扼腕顿足,心里连连叫苦!此等荒唐大事,怎么偏让他赶上了!
景福宫,明丹姝见丹草回来,便让她到自己跟前服侍煎茶。
“见到二皇子了?”
“是,” 丹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一颗心要跳到了嗓子眼:“二皇子用了块梅花糕便去观文殿了。”
春茶,越冬后茶树在春天里萌发的芽叶采制而成,叶肉肥厚,鲜爽绿润,是今日内侍省刚自江南送来。
灸茶时,茶饼不能用烈火猛烤,要求炙热均匀,内外烤透,明丹姝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翻烤,衣袖之上皆是春茶浓郁的香气。
余光见黄卉步履匆匆走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主子,两位皇子在观文殿中毒,皇上震怒,此时各宫娘娘都已赶了过去。”
“两位皇子?” 明丹姝起身,复问道。
“来报信的宫人说,大皇子中毒更重些…怕是…情况不好。”
“丹草、黄卉,你二人随本宫去太医院瞧瞧吧。” 明丹姝舀起一斛清水,浇在滚烫的铁板上,激起清香浓郁的水气。
小东西…手够黑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起伏
不用猜都知道太医院这会子定是鸡飞狗跳, 明丹姝能得一刻清闲是一刻,不紧不慢往前朝走。
“主子,太医院在那头。” 梁书来跟在她身边, 寻摸着主子这方向是往承明宫去呢…
“皇上可知道了?” 明丹姝明知故问, 停了脚步不远不近地等着祁钰。
“成林是皇上放在二皇子身边的人,怕是早就知道了。” 梁书来冷眼旁观了这月余,心知这位主子看着是个万事不过心的和气人,实际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他自小打宫里长大,吃里扒外的下场见多了,一仆不能侍二主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
明丹姝闻言扫了他一眼, 心领神会,他在暗示连日里往长乐宫送点心的门道,皇上都清楚…
既过了成林的手, 她原本也未打算瞒皇上, 只是梁济这徒弟倒是个聪明人, 借此机会与她投诚呢!
一笑而过,侧目与黄卉道:“你明日带着他去内侍省过档吧…”
“奴才谢主子恩典!” 梁书来笑逐言开磕头谢恩。
后宫当差的太监女使任职调动, 都要到内侍省里调档留案,瑜主子冷了他这些日子试探诚心,如今总算是松口了。
旁人都觉得自个儿从承明宫调到景福宫是办差出了纰漏受罚降级,他却门儿清, 师傅这是在提拔他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 见祁钰远远走过来,上前挽着他的臂弯,“皇上放心,理儿没事的。”
“打得什么鬼主意?” 后宫的事, 有皇后和太后在中间挡着, 他不好直接插手, 便授意成林配合丹姝。
她动作倒是快,册封昭仪的旨意才下来,这厢就开始收网了。
“郑穷在边境出工不出力,总要推他一把。” 她事先并不知到那个黑心的小东西借机对祁瑭下手,此时把事情应承下来,是不欲让祁钰对这孩子心生隔膜防备。
毕竟日后她二人要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何况这事办得虽然唐突粗糙了些,却正合她的心意…
西北军只门神似的杵在边境,出力的活都让浮屠军去做,自个儿等着收功请赏,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待会儿皇上不必护着臣妾,只秉公处置就是。”
祁钰看着明丹姝笑盈盈,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抬手刮了下她鼻尖,逗趣道:“好大的口气,谁说朕要偏袒你?”
“阖宫谁人不知,臣妾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明丹姝点了点他的心口,拉着人的手往太医院去。
身后的梁济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心说皇上方才在御书房还对着胡搅蛮缠的季绥发了好大的火,见了瑜主子三言两语就雨过天晴了?
怪哉…怪哉!
太医配了解毒汤给两位殿下服下,不过半个时辰,祁理就已经悠悠转醒,耳中听着贵妃哭天抢地…闭着眼睛继续装晕。
“瑭儿若是有个好歹!本宫砍了你们陪葬!” 仪贵妃看着一旁的祁理虽还晕着,可小脸红扑扑,呼吸顺畅显然是没有大碍。
在看大皇子…嘴唇惨白着,出气多过进气,汤药一碗碗灌下去也不见起色。
她心里后怕,明知瑭儿中毒症状并非曼陀罗花粉,却担心细查起来牵连出自己给二皇子下药的事来,忍气吞声不敢再声张。
“回贵妃娘娘,二皇子所食不多自然无碍,可大皇子想是用量过大,体内余毒难清。” 太医面对贵妃疾言厉色,仍是木着一张脸不卑不亢实话实说。
“微臣等以银针刺穴排毒,若仍不见转醒,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事说到底,是妹妹平日于瑭儿饮食上过于严苛,小孩子贪嘴才有今日之祸…又何必为难太医们。”
皇后在一旁气定神闲坐着当起了和事佬,只要二皇子没事,皇上和太后也不会牵连到她身上。
“依臣妾看,这事可得差个水落石出…三皇子年前夭折,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顺昭容接话,看着贵妃色厉内荏,若有所思道:“究竟是谁,将心思动到了孩子们身上。”
“你给本宫闭嘴!” 二人字字句句往她的心窝子上捅,对皇后发作不得,仪贵妃手指着顺昭容声色俱厉。
“不好了!” 在旁侍奉的宫人眼见着大皇子气息微弱,登时慌了神,大惊小怪道:“大皇子…大皇子好像没气了!”
“瑜昭仪驾到!皇上驾到!”
仪贵妃闻言只觉五雷轰顶,眼泪登时便滑了下来…六神无主时,听见瑜昭仪三个字怒火攻心,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扬起手使了十足的力道…
“贱人!”
“你放肆!” 祁钰见她来势汹汹,下意识便将明丹书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则结结实实挨了贵妃这一耳光。
护甲顺着他下颚划下,登时便见了血!
“皇上…” 谋害圣躬可是灭门大罪,贵妃见他面上血迹亦是呆若木鸡…
余光看到明丹姝,才回过神来…嚎啕大哭:“皇上!您救救瑭儿啊!”
“孙景。” 祁钰示意身后的孙景,跟在贵妃身后到内室看诊。
抬手抹了下下颌的血痕,接过明丹姝递过的手帕子擦净。
一刻余,孙景出来回报道:“回皇上,二位皇子所中并非毒药,是曼陀罗花粉与马钱子药材相克引起的毒性,太医院用针正得其法,大皇子无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