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38)
“这下算是明白了…” 顺昭容轻哼一声,眼睛刀子似的不遮不掩盯着皇后,“又是供词,又是换方不换药,是有人非要将这脏水泼到本宫身上!”
言尽于此,看眼前局面,明摆着始作俑者是既不想伤了二皇子,又欲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她是二皇子的亲姨母,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腹诽皇后想心无旁骛地养着皇上眼下唯一的嫡子,便自导自演了这出戏来!愚不可及!
皇后心如明镜顺昭容此时是怎么个想法,看她望着自己的眼神要喷火似的,只觉有苦说不出…偏如此最合情合理。
心里明白,自己此时也是被人做了套绕进去,只是…如此大动干戈只是为了挑拨她与顺昭容关系,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扫了明丹姝一眼,疑窦丛生…事事都过了她手,偏是片叶不沾身。
“顺昭容,你那日派何人到福阳宫送药?”
“宝绿,你那日将药交给了何人?” 顺昭容翻了个白眼,心里认定是皇后自导自演。
“主子关切二皇子伤情,命婢子去送药时天还未大亮…” 宝绿说的是实话,那日事发突然,主子急得火烧眉毛,天未亮便差她去福阳宫叩门。
“只是交给了自称是瑜昭容身边的宫人,实在不曾看清人脸。”
“黄卉,这药和方子是你拿给本宫的。” 明丹姝主动开口,坦坦荡荡将自己身边的人退了出来,未有徇私之意:“又是何人交给你的?”
“当时奴婢才到福阳宫当差不过两日,人尚未认全…” 黄卉回话有理有据:“只隐约觉得那人是福阳宫里见过的,并不眼生。”
听到这儿…牵扯进了福阳宫,惠婉仪忽然后心生凉,隐约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自我安慰着,石灰水的事是她所为,只是已用亲蚕礼仪贵妃的布置与瑜昭容交易过,供词也已经烧了个干净…
至于药方…非她所为,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惧之有。
侧目看向上首的仪贵妃,仍一言不发地镇静听着,缓慢舒了口气。
“呵呵…” 从来不参与后宫这些风波的德妃忽然掩唇笑出声,看着皇后打趣儿似的,调侃道:“皇后娘娘问话有意思极了,分明是在查石灰害人的案子,旁枝左引地,又跑题儿问起了药方子的事。”
不及皇后插嘴,接过顺昭容手里的药方,端详着片刻,若有所思道:“这字迹…倒像是惠婉仪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惠婉仪瞠目结舌,情急否认道:“德妃娘娘!这话可随意说不得!”
“你自个儿瞧瞧,像你的字儿不像?” 德妃将药方递过去,好整以暇看着。
初三那天,二皇子被惠婉仪推倒,散落下来的画轴里提的字她可是瞧得分明。
正因为那画上画的人是皇上,她才分外留心看了几眼,记住了她的字迹。
“这…” 惠婉仪结果药方,手足无措地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除了她不记得自己写过这些字以外,的的确确是她的笔迹无误。
瞠目结舌:“我..我不曾写过。”
“太后,微臣有一事容禀。” 一直躬身在角落的孙景忽然出声,上前目不斜视道:“初三那日早些时候,惠婉仪的确问过微臣几味药用,其中便包括这方子提及的大皇、川穹、红花、曼陀罗花粉…”
惠婉仪听到红花和曼陀罗花粉,冷汗登时便打湿后襟…那两味药,正是她亲手喂三皇子服下,引发心疾的…却不曾想因为一张小小药方被牵扯了出来。
便是再蠢,也回过味来,今日种种,无论始作俑者为何人,这箭锋,的的确确是对着她来的。
下意识回头看向仪贵妃,刚要张嘴…却想起她早间所言…弟弟冯励正在郑穷军中!
“红花和曼陀罗花粉…” 皇后意会,三皇子真正的死因,皇上早便告知于她,只是为了皇家颜面,一直秘而不宣…也未曾大肆清查。刚要开口发落便被打断…
“臣妾并不曾写过药方!” 惠婉仪避重就轻,打断皇后的话绝口不提三皇子的死因。
“好了!” 太后一锤定音,显然是不欲再将事情推下去。
“惠婉仪留下,旁人,都散了吧…”
事情到这,已得出了想要的结论,及时开口了事。甭管有多少冤情、多少漏洞,宫里的事儿,从来皆是目的大过真相。
德妃抬眸,与明丹姝遥遥相望,心领神会一笑置之。
她二人与皇上和太后,联手演了一出好戏...
皇上要渐渐收回兵权,可此时边境正乱着,不能轻举妄动直接对着郑穷的西北军出手。江南门阀林立,佟伯庸带着二十万大军坐镇,一时半刻也动不得。
凉城背靠青州,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塞人进西北军,凉城刺史的位置正合适。
但郑穷狡诈,贸然换人定会生疑…
只有将仪贵妃也牵扯进来,让郑穷以为惠婉仪和冯氏一族出事,是替她女儿顶罪,才不会疑心皇上欲动西北。
由此,下一任凉刺史,才能在皇上的授意下,瞒过郑穷,顺顺当当打入西北军内部。
在皇后眼里,今日之事是由她亲手推动挖出惠婉仪,太后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才草草收场。不会联想到仪贵妃和西北军,更不会惊动徐鸿和他身后的江南门阀。
至于事情牵扯到顺昭容…不过是顺手给总想两头不得罪的宋家提个醒儿,朝上,该站队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涉及到的前面伏笔略多,小可爱们慢慢盘:
惠婉仪画轴:11章
三皇子夭折:13章
药方:14章、16章
三皇子夭折真相:15章、23章
御史宋家:23章、24章
惠婉仪与明丹姝交易:24章
第27章 康乐
寿康宫里, 康乐只穿了一件再简单利落不过的云霞色宫装,长发随意簪了支同色素钗。袖子上缠着襻膊,正手忙脚乱替太后梳头。
按下葫芦起了瓢, 发髻总是不能梳得平整光滑。
“好啦, ” 太后任她摆弄一刻钟有余,回手拍了拍她,满目慈爱笑道:“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让琼芝来吧。”
“依奴婢看,公主在皇寺清修这几年,照以往出落得愈发乖巧了。” 琼芝姑姑接过手, 替太后将经过方才一番折腾打成结了的秀发梳开,透过镜子端详着身后的姑娘。
“以后不知是谁家的郎君有这般福气,能得了公主的青眼。”
先皇膝下子嗣不多, 康乐公主又是唯一的女儿, 自小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护着, 任骇浪惊涛半点未沾身,才有了如今这样天真烂漫的性情。
康乐闻言面上竟红了红, 不知想起了什么,笑盈盈道:“那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你啊!不知羞!” 太后只当她还是个孩子,素性口无遮拦惯了的,正欲一笑而过。
余光瞥见她的神态, 怔了怔,挥手令旁的宫人都退下。正色问女儿道:“是有了心上人?”
她一张俏脸白里透红,艳若三春之桃,并未否认。而是反问:“徐家求亲, 皇兄可允了?”
“自然不能应允。” 抛开前朝的局势不谈, 皇上待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妹妹是极周到的, 金口玉言康乐的婚事由她自个儿寻个喜欢的人。
太后拉过女儿的手,放轻语气像是怕惊了她似的,问道:“是何人家的公子?”
“一定要是重臣显贵吗?” 康乐小心着,试探问道。
“非也,人品端方正直,有才学者即可。”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还未等问个仔细,宫人便入内禀报。
康乐心里的顾虑落了定,面上忧虑阴霾一扫而空。正怕她再多问,曲膝行了个礼便要告退:“多谢母后!”
“琼芝,你去替哀家查查。” 这几年将康乐安置在皇寺,另辟后山一间小院给她住,身边侍候的人也常回宫来禀报近况。
日常无非是跟着师傅抄经、跑马习武,自然不可能有寻常男子近身。不声不响地,怎么突然如其来有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