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37)
“你该知道,本宫最恨别人威胁。” 仪贵妃蹙眉,声音低低的却强势的很。
这一番话,又勾她想起了方才瑜昭容的提醒…莞尔一笑掩住杀机:“你弟弟冯励已经随西北军开拔到前线了,这番力了军功,你冯家来日也算有了指望。”
这话说到了惠婉仪的心坎上,喜出望外,似乎冯家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只是她尚未得到消息,又确认道:“娘娘此言当真?”
“我骗你做甚?” 仪贵妃拍了拍她的手,利用时间差打马虎眼,言之凿凿:“左不过这几日,你府的消息也会送入京中,到时…自见分晓。”
……
寿康宫里,花团锦簇,山茶、魏紫、茉莉、迎春、文竹、万年青,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臣妾昨日还同宫人抱怨,说这天儿总不见暖,花房送来的玩意儿也蔫蔫儿的。” 众人给太后见了礼,宁妃率先开口说笑着讨巧:“原来不是花房不上心,是这勃勃生气都落在了太后身上。”
“哀家瞧你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可是嘉阳闹人?” 宁妃的话句句奉承到人的心坎里,太后也关切问道。
她面上红了红,难得一见羞怯:“是…臣妾又有了身孕,这几日害口得厉害…”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怪不得,这些日子总也不见宁妃出来,竟不声不响又有了好消息。
“当真?” 多子多孙是福气,太后是真高兴。
“太医来看过了,已两月有余。”
“好!” 太后想起宁妃父亲方鹤鸣已出京前往边境与鹤疆和谈,再看宁妃更是喜欢,赞道:“来日儿女双全,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要论讨太后欢心,没人比得上宁妃姐姐。” 顺昭容又开始剥起来桌上的松子儿,攒了满满一碟儿送到太后跟前儿。
眉欢眼笑做调皮状:“臣妾指尖儿都剥疼了,也抵不上宁妃姐姐这几句话让人舒坦。”
“你啊!和你姐姐的性子南辕北辙!” 太后作势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被她哄得乐乐陶陶,哪里看得出是缠绵病榻半月的人。
打趣道:“御史台宋家都是严肃端正的人,偏养出你这么根儿歪苗儿!”
“谁说不是呢,幸亏二皇子没让臣妾这个姨母养着,不然也带得离经叛道了去。” 顺昭容话接得利索,转头看向一旁的皇后,关切道:“臣妾听说二皇子这几日都不大精神,可找太医瞧了?”
“小孩子前些日子闹得狠了,养些时日便好了。” 皇后笑容可掬,侧身与太后道:“儿臣定还母后个健壮的孙儿。”
“皇后尽心。”太后颔首,却未接话将二皇子接回来。打量着她面色总有些苍白憔悴,嘱咐道:“你自个儿也要注意调养着身子,为皇上诞下嫡子。”
“儿臣知道了。” 低眉顺眼答应着,心里滋味也不好受。
宁妃有孕、顺昭容有二皇子这个亲外甥、仪贵妃养着大皇子、惠婉仪好歹生养过三皇子…高位嫔妃里除了从来对争宠不上心的德妃和才承宠的瑜昭容,只她这皇后膝下空空。
“说起理儿,哀家倒是想起来…用石灰害人的事,查得如何了?” 太后问话时身子向着皇后,显然是等着她的答复。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如何不想查,只是一团乱麻似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原本立后之日就风波频出,内宫人多嘴杂,已有怪力乱神之说流言四起。
三皇子的事有皇上为了皇家颜面按下了,总归是让她肩上的担子轻了些。
若只剩这一桩事还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众人眼里便是她这个皇后无能,待下月选秀新人入宫前再不能立威服众,以后才是真的举步维艰。
斟酌着开口,缓缓道:“皇上将此事交给瑜昭容审,已有了眉目…只是,兹事体大,儿臣正想晚些时候与母后回报呢。”
“既有了眉目,当着众人的面公示出来就是,以儆效尤,不必遮掩着!” 太后目光落在下首末端的明丹姝身上,心思微动,给她个开口的机会:“瑜昭容,你说。”
“皇上是在福阳宫发落了相关的奴才,臣妾位卑言轻,哪有权利审问宫人。” 明丹姝话说得明明白白,在风波来前将自己摘了出去,就差两手一摊直说不知道。
将球又踢回给皇后,从容不迫:“内侍省审出的供词已交给了皇后娘娘,臣妾也是一头雾水呢!”
“这是内侍省掌刑审出来的供词,母后过目。” 皇后连日再审犯了事的宫人,那起子人如同中了魔障一般,浑浑噩噩说不出个所以然。
扫了一眼下首无知无觉,事不关己的顺昭容。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将明丹姝早前交给她的供词拿出来。
“顺昭容?” 太后将供词传过去,问道:“你看看,有什么可说的?”
“臣妾?”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顺昭容整剥着松子儿看热闹,却平地起狂风,卷了身上一身浪。
接过供词,不怒反笑,坐得稳稳当当:“奇了…初三那晚臣妾可是在寿康宫陪着太后说话儿呢!”
“是,顺昭容那晚的确是在寿康宫。” 太后作壁上观,不偏不倚道。
“皇后娘娘既将事情扯到了太后跟前儿,还有什么证据不妨都拿出来。” 顺昭容寸土不让,扯着太后的大旗,看着皇后意有所指:“这些宫人是薏症了不成,好端端的,内侍省的人怎么就随便攀咬起本宫来?”
皇后身后的许嬷嬷呈上一样绿色的细颈瓷瓶,和一张药方子,“顺昭容可认识此物?”
“是我的,理儿烫伤,我这做姨母的自然心焦,便送了这药到瑜昭容那,还特意附上了用法。” 顺昭容倒是坦坦荡荡,半点犹豫也无,问道:“怎么?有问题?”
“琼芝,去请孙景来。” 太后吩咐道。
“母后,儿臣请孙太医看过,这方子治疗寻常烫伤自是良药,可若用来治疗石灰烫伤,非但不能解了热性,还是使伤口腐烂溃疡更重。” 顺昭容加害二皇子?皇后打心里亦觉得荒唐…只是证据摆在跟前,又不能不说,只好放缓了语气与太后禀报,意图安抚着顺昭容。
“荒唐!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我要害二皇子?” 顺昭容可不领受她的情,事关二皇子,脾气炮仗似的一点就燃,连珠炮似的直言道:“娘娘觉得,臣妾还是宋家,脑子被门夹了不成?
姐姐留下淌着宋家血脉的孩儿,又是皇上眼下唯一的嫡子,她宋家上下金疙瘩似的护着还来不及,遑论加害?
说了片刻,才找到重点,又转回来:“臣妾听说理儿受伤,特地问皇上首肯,赶早差人去太医院请赵太医亲手配的!好好儿的药,怎么就不对症了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此番是真的一头雾水。顺昭容针锋相对,倒像是她故意布置陷害,真是冤枉极了。
只能抽丝剥茧,走一步看一步:“这药是瑜昭容给经手,再给儿臣的…不知…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这药的确是过了臣妾的手,可臣妾见药房是顺昭容亲手所书,便知要紧,一刻不敢耽误便送到了长乐宫。” 明丹姝回话。有意无意地,又提起了药方子。
“对!药方拿来!” 顺昭容总算是上了道,起身夺过许嬷嬷手里的药方子,“这做局的人也忒蠢了些,也不知学着字迹!这药方并不是臣妾写的那张!”
话落,起身到一旁桌案边上,飞快写了几个字一并交给太后对比,自证清白。
“这便怪了,臣妾收到这药方子时,便长这样。” 明丹姝莞尔,并不见紧张局促。
孙景按例每天早上也要到寿康宫请平安脉,说话间人便到了。
接过绿颈瓷瓶洗洗闻了闻,倒出些许仔细辨认,又另外拿起药方看过。十分谨慎笃定道:“回太后,这药与顺昭容从太医院拿走时并无二致,的的确确是对症治疗石灰的。只是方子,被人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