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99)
顾淮冷笑,“所以呢,到了这个时候你只会贪生怕死来质问我?”
“顾淮!”
眼看着懦弱的父亲气得快要撅过去,顾淮才好心地说了句,“没这么容易。”
“陆允时想翻案,没这么容易。”
自他父亲在母亲死后,心性受到影响变得极其懦弱,自那之后永宁侯府就是他在撑着。
数不清有多少年了,永宁侯府的重担在他幼时就架在肩膀上,春夏秋冬,一载又一载,再重再难他也熬过来了。
从开始布局时,顾淮就从未出过错,他算无遗策,心狠手辣,手上沾染的鲜血,洗都洗不干净。
他从未想过回头。
他母亲的死,父亲的大变,姑母的死,陆允时逃不掉,其他人也逃不掉。
他自知无法颠覆朝局,去将陆闵和坐在龙椅上的人拉下来再狠狠踩在脚下,所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外邦。
顾淮不能,邦国可以。他颠覆不了这天下,那便换一群人来覆灭。
永宁侯闻声坐直了些,望着站在一旁的顾淮,身形挺直面色不变,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让让他崩溃害怕。
顾淮随了他母亲,江南水乡养出的美人,眉目如画,生出的儿子自然生得一副芝兰玉树的好模样。
但他已快及冠了,却连个女人都不曾有过,同他相似年纪的世家公子个个都有了孩子,最大的今年已经去了学堂。
永宁侯望着屋外的夕阳,琉璃瓦挡住了一般的光,再过不久连另一半光也会消失。即便翌日又会升起,但谁又说得准,与昨日的是同一个呢?
他再过不久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顾淮时常不归家,一直都是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是时候让他给顾氏一族留个后了。
永宁侯:“淮儿,这些年你孑然一身,是时候成个家了。”
顾淮:“......”转身就走。
“淮儿,为父是为你着想,眼下我永宁侯府落难,要是与哪家小姐结了姻亲也好度过此难。哪家为好呢,大将军有个未出阁的妹妹,亲王的幺女,定安小郡主......”
顾淮脚步一顿,眼睛闪过一抹暗光,“你刚刚提到谁?定安郡主?”
永宁侯一听顾淮难得有兴趣,以为他是有了想法,连忙一股脑地说出来,“定安郡主去年已及笄,正是嫁人的好岁数,生得娇俏灵动,你定然喜欢。”
这个定安郡主,顾淮有些印象。几年前在一次宫宴上见过,确实生的花容月貌,脾性不似寻常的女子,那般高高在上言行端方,反而直率活泼。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倒不是顾淮真的对这个定安郡主有过念头,而是另一件事。
定安郡主宫宴上闯了祸端,险些将御赐之物掉进后花园的湖里,是偶然路过的陆允时接住,才避免了一次祸端。
顾淮忘不了,那个小郡主看向陆允时的眼睛里,带着倾慕。
“我不喜欢。”突然,顾淮出声道。
永宁侯诧异,他若不喜欢怎么又会问起,不待他问出口,就见顾淮转过身,边往外走边道:“我已有娶妻的人选。”
顾淮去了后院。
自那日天和医馆的事情发生后,余安格外的怕他,见他像是见了瘟疫般,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他事物繁忙便也真的没去见她,今日空了下来。
后院的余安,正和永宁侯府的一个小丫鬟聊的起劲。她不要常宁伺候,便找顾淮换了个小丫鬟。
许是上回的事顾淮也觉得他做的过分了些,也没有反对,真的找了个小丫鬟过来。小丫头梳着少女发髻,圆圆的脸蛋,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
见着余安的第一眼,脆生生地喊着,“三七见过夫人。”
余安花了好哒一番功夫才跟她解释清楚,让她唤她余姑娘。
厢房里,两人聊着话,三七年纪小心思不多,张口就来。
“是的,最近汴京城里风言风语的,说是圣上将十年前的一桩旧案翻了出来,不知怎地咱们永宁侯府就被封了。”
三七嘟嘟嘴,不太开心道:“都不能出去买桂花糕吃了......”
余安心里咯噔一声,她使劲揪着三七的手,“你说什么,什么十年前的案子?!”
“恩......我也不清楚,是听别人说的,”三七见余安的神情,以为她也想知道,凑到她耳边,偷偷摸摸开口,“我昨夜在后院里转悠时,听到常宁姐姐和世子爷说话,他们说十年前的虞家案子,还说什么大理寺卿翻出来的——”
“对,就是大理寺卿,还被圣上革职关了禁闭呢!”
余安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住,脚底到头顶的每一寸皮肤,每一点血液,都在发冷。
脑袋里开始出现嗡鸣声,她再也听不见别的话,只知道陆允时不顾自身性命安危,将虞家冤案重现世间了......
他被革职,被关禁闭。他满心以为只是在弥补不知下落的虞桉,努力地在替虞家昭雪,甚至没有顾忌陆家和他父亲......反观她都干了些什么?
猜忌利用他,推开辱骂他,与他决裂。
余安眼底雾气氤氲,她闭上眼睛,心沉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陡然间,她又猛地睁开双眼,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永宁侯?
余安心里悲喜交加,激动到手抖。
一旁的三七被吓了一跳,她推了推余安,“余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啊,别吓我,你要是出了事,世子爷不会放过我的。”
耳畔传来小姑娘焦急声,余安吸了数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僵着嘴角笑了笑,“我、我没事,就是忽然有些累,一会儿就好了。”
又道:“不用告诉别人!我没有什么事的。”
三七点点头,余姑娘身子不好她是知道的,见她身子不舒服,三七退了下去。
走到后院门口,正好碰见了顾淮。
顾淮:“她在做什么?”
三七:“余姑娘有些不舒服,奴婢就退下了。”
不舒服?
顾淮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余安垂眸出神的样子,身着鹅黄的衣裙,头上别着一根素净的玉兰簪,垂坠的流苏微微晃动。
是有几分姿色。
他静静看着余安微弯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未消的指痕,是他按上去的。
意识到这点,顾淮忽然心里愉悦起来,某一瞬间,他觉得娶了面前这个女子倒也不错。
余安没有武功,却又身怀画骨绝技,她害怕他却又反抗不了他,只能挑衅倔强一番过后,依然囚在他的掌心。
只要他不放手,她就永远逃不走。
顾淮一向喜欢臣服于他的笼中雀,对于余安这样的人,他从不承认自己对她有多大的情,可不难否认的是,他不厌恶她,相反极享受欺负逗弄她时的快感。
他轻功很高,悄无声息走到余安身后时,她都没有发现。
余安正想着该如何探寻到陆允时的消息,她担心他的处境。
正想着,忽然眼睛被人轻轻拢住,伴随而来的是那阴冷冷的气息,余安身子一抖,猛地躲到一旁。
果然是顾淮!
看着余安全是担惊受怕的样子,顾淮笑了笑,瞧,这不就很有趣吗。
那双小鹿一样温软的水眸,因为他变得濡湿,畏惧。
“你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这是本世子的院子,我来不得吗?”
余安信他才有鬼,撇嘴道:“大可不必在这摆你的世子架子,后院里的厢房多的是,大佛您想去哪便去哪。”
大佛?
顾淮还是头一回从余安嘴里听到这个词,嘴角现出了些笑意,“今日怎么不骂我是畜生和疯狗了,转性了?”
“......”畜生,疯狗。
余安坐在离得远的小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衣裳,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盘算着刚才的事。
顾淮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二人互不言语,屋内很安静。
他看着手里的茶盏,竟然觉得这样宁静祥和的气氛,有点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