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59)
第44章 各怀鬼胎
明鸢从净室退下, 才出门便碰见了步履匆匆的叶衾。
少年一身黑色役袍,乌发高高束起, 身上肆意的气息张扬而浓烈, 可转瞬就蔫儿了下来。
叶衾呆呆地握着手里的白帕,眼神有些躲闪,“你......你......”
少年支支吾吾“你”了半晌, 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耳根子倒是红了一大片。
还是明鸢先行退开一步,脸上冷冷淡淡, “那夜你就当无事发生,不用挂怀惦念。”
言罢, 便抬脚离去。
不料本来内心羞涩而不知晓怎么搭话的叶衾, 一听此言, 瞬时心里一片慌张, 继而便是一股怒气。
他转过身, 见到明鸢大步往前走去, 那抹白色身影与那夜朦胧视线中的颤.抖女子有些不一样。
“明鸢姑娘!”
叶衾跑上前,拦在女子身前,有些恼怒:“明鸢姑娘, 怎么能当无事发生,我会对你......对你好的。”
“不用了。”
明鸢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叶衾口中的话对她而言根本就是羞辱, 他那夜唤的根本不是她的名字, 还谈什么好不好的!
“叶衾。”
冷沉的男声响起, 叶衾追上的脚步一顿。
陆允时踱步上前, 修长的身形要比叶衾高上半个头, 垂眸看着少年手上醒目的白帕, 想到那日在大街上所说的话,“这是你那日所说的东西?”
“啊......是的,大人,”叶衾将白帕递上,“余安被带到诏狱前同我说的,便是这张白帕,上面留着一点血迹。”
白帕是寻常的布料,无甚稀奇,但上面沾着的血迹却已有些暗沉。且不同于旁的血迹,这应该成为融合的血点,虽在白帕之上,但依稀能将这血点分离出来。
是西域画骨师的手法。
分血验毒。
*
斜阳西坠,院子里摆弄花草的人影被拉得长长的。
“第三回 弄那株花草了。”余安抻着脖子喃喃,偷偷从窗户缝隙往外看去。
见那女医身影逐渐远去,余安才坐回榻上,心里默默思忖着。
晨间卯时、日正午时、晚间酉时,这是那名女医捣鼓那株紫色花草的时辰,分毫不差。
这可不像是寻常人家养护的花草,倒像是为了制成什么药物。
原先她觉得院子那些药草有蹊跷,不过是因那日,女医强行灌她喝药时,褐色的药汁上飘着的正是那些紫色的花瓣。
那股花香十分浓郁,却又若有似无夹杂着些别的味道,令她起了疑心。
但今日她一直暗中观察着,心里笃定那紫色的花草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毒物倒是不太像,毕竟当日她被灌了药。那应当就是解毒的药了,可这里人烟稀少,像是圈出在外的一处小院。
会是给谁解毒呢?
忽然,余安脑中白光一闪,一个红衣身影出现在脑海里。
孟纸鸢,右腕生着附骨,需要药囊治伤的孟纸鸢。
顾淮说过,她在他的手里。
余安摸了摸右手腕,心里万千思绪翻飞,经此一劫,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天和医馆命案、敛房验尸、医馆药囊和竹简——
太顺利了,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一般。
她双腿环膝蜷起身子,心里思量着,不论其他,便是叶衾和明鸢在偏郊之地查了这么久的药囊线索,竟然无一收获,单凭此应该是没有猜错的。
是她粗心大意了,天和医馆的药囊......也许并不是真的,而是一个引颈杀戮的陷阱。
“抹药。”
幽幽的一道男声响起,余安猛然回神,定睛一看来人是谁,柳眉蹙起,抱紧的双膝也往后缩了缩。
这两日,顾淮是第一回 来。
男人前些日子的疯言疯语,将她腰腹之间弄的一片青紫,余安心有忌惮。
顾淮手里拿着一个红木镶金羽丝托盘,上面叠着一层红布和一罐小药瓷瓶,随意地放在榻边的小桌上,“抹药。”
余安身子不自觉往后退了退,抬眸一瞥,眉心皱紧,眸底露出羞涩,但更多的是屈.辱和不.堪。
托盘里的东西除了那小瓶药,还有......女儿家的月事带。
苦心掩藏已久的事情被人明晃晃摆在明面上危险,到头来还要摊在台面上又去警醒她一回——她是女子,他知道。
葱白如玉的指尖慢慢握紧,指尖用力到泛了白,可到底还是松开。
余安沉默地将头偏过去,心里告诫自己此时不能与顾淮起冲突,她要见到孟纸鸢,还有找到天和医馆的竹简。
“怕我还是气我?”顾淮轻嗤一声,拿起那罐小药瓶扔在余安怀里,“这是药,活血化瘀的。”
余安垂眸,佯装不经意地将那瓶药拂开,登时歪倒的小瓷瓶口流出了不少的褐色药汁,被褥和衣衫上染脏了一大片。
而在溢出来的药汁中,赫然有着点点碾碎的紫色花瓣。
“我不是有意的,”余安轻声开口,“衣裳有些脏了,我得换换。”
无声,静默。
半晌,她才听到顾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再向榻边靠近,脚步声如同擂鼓声鸣,令人心慌。
余安咽了咽口水,手心冒着冷汗,但看着脚上的镣铐,杏眸里的坚定一闪而过。
“你用铁链锁着我,我穿衣抹药,做什么都不能一个人,眼下女医不再,便一直让我这么脏着吗?”
裸露在外的脖颈猛然触及到一股冰凉,余安猛地一激灵,正欲躲闪开时,后颈的衣领却一把被男人的指尖揪住,霎时一股凉风钻入了衣衫里。
令人不寒而栗。
顾淮生着一双凤眸,眼眸流转时惊艳绮丽,眼尾扬起漾出些许笑意来,端的是一副朗月入怀的矜贵公子模样。
可眼底的冷意却如同利刃。
铁扇歪斜着,缓缓滑过少女脆弱的侧颈,似是无声的警告,“余安,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不然可不止是锁着你了。”
余安一把推开冰凉刺骨的铁扇,淡淡道:“铁链解开。”
她侧着身子,垂眸盯着榻上的被褥,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极了尚存后怕的小兽。
可在无人窥探的地方,余安氤氲水雾的杏眸褪去一切温软,犀利的余光暗暗投向先前挪动过的铜镜,悄悄看着男人从腰间的一个锦囊里取出一把金色的钥匙。
说是锦囊也不准,大抵同香囊类似,但上面绣着的麒麟图纹很好辨认。
麒麟绣纹,她记住了。
“咔嚓”,镣铐声响,余安连忙将脚缩了回来,脱去沉重的脚铐,登时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顾不上脚踝处还未长好的血痂与,连忙一瘸一卦地走向屏风之后。
余安只扫了一眼月事带,动都未动,其实她昨日便已经出了小日子,但她瞒了下来。
每日换月事带是她唯一能离开床榻,来到屋内别处的时候。
她需要这个时机。
她试了几回,那个女医从不给她解开脚铐,而是将铁链恶另一处拿在手上,供她行走。
倒是顾淮......竟然会给她解开镣铐。
余安将藏在衣袖里的一块巴掌这么大的白布拿了出来,呼吸屏住,耳尖时刻警醒着外室的响动。
利落地将小药瓶里的紫色花瓣挑了出来,藏在一旁的角落里。
此时,外室传来些响动。
顾淮站在榻边,看似微阖的眸子在出神,实则在算着余安所用的时候。
半盏茶的功夫,足以,多了便是有鬼。
他生性多疑,从不信旁人,只信自己。
“半盏茶功夫,到了。”
一屏之隔的余安,闻声呼吸一窒,颤着手将衣衫整好,在那抹身影出现在面前时,大步跨了出去,神色如常道:“我换好了。”
垂在两侧的掌心却一片湿.意。
头顶传来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如同几道利剑生生朝她刺来,忽然,阴影打了下来。
陌生的气息陡然靠近面颊,余安察觉到危险,想要闪开身子却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