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226)
她拿着手中的断鞭,一步步走下城池,背影决绝不带一丝眷恋。
“报,东城门已经失守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迈出去的步子一顿,却并未停,只是之后走到粮仓的步子,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步比一步沉重。
今日谁也来不及给粮仓点灯,她打开火折子,轻吹一口气,顿时亮起豆大点的光。
她凭借着微弱的亮光,也没去找那香烛究竟摆在了哪,只拿着手里的火折子顺着粮草一路点燃,火光大盛的时候,整间屋子都刺眼得如艳阳白昼。
待完成这件事,她心中终是沉静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思绪却陷在了黄州的那日,就是因为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又因为自身能力太过弱小,才会死在绝望中,可是她如今已经那么努力在改变自己,却好像其实也并没什么用。
算了,如今想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面前的烟熏得她气闷,她使劲深吸一口气,心里却纳闷自己已经在这里候了这么久,方才既然已经城破,为何直至现在都没有人到这儿来,那些齐军的速度也实在太慢了些。
正揶揄着,外头就传来一阵听起来有些慌乱的脚步声,她狐疑,又垂眸紧了紧手里的那根断鞭,再度抬眼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门口。
在四周极盛的火光之中,她透过满屋时浓时淡的烟尘,只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脑海中便就能不自觉地想起他那副清隽的样子,手中一直不敢放开的鞭子吧嗒一声落地,她分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恨是气。
她怒起越过火,朝着门外的人走去,因着离得近了些随即也看清了来人的面,不是想象的那幅云淡风轻,脸上不知是怎么弄的,添了几道血污,那身上最好看的书卷气都弱了几分,反倒增了几分狼狈。
“薛鸣岐,你来这里做什么?”才逐渐平静如死水的心顿时间就如同被狂风席卷过,她一把将人的衣襟抓过,不满的问道。
那人却只是轻轻覆上她不由自主发颤的手,相比起她在燃起的粮仓中被烘得滚烫,他手上的温度实在低了太多,只是在现下又正好解了她心里头的一点燥意。
“蔓蔓,还好这次我赶上了。”他在她缓慢停下发颤的手背上轻抚了抚,也没过什么脑子就说出了自己一路上赶来时的后怕。
洛蔓笙一顿,当即就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她忽地就鼻酸得厉害,好像一直咬牙坚持了这么久,自以为百毒不侵,却不想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都能叫她溃不成军。
“你明知这是个圈套,又来做什么。”她低道,只是说话间已经止不住地哽咽,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猜他定是自己来的,即便是带了援军,人数也必定不会多,况且就是刻意要他们将援军引来,路上必定还会设伏,能冲进来只怕已经尽了所有的力。
现在不但出不去,他甚至也要将自己搭进去。
自己都能看出来的圈套,他如何看不出来,绝顶的聪明,竟也会做下这种蠢事。
那人不过轻叹一声,瞧着她仍旧固执,其实就是只全凭一口气硬撑的纸老虎,轻轻一戳,就自己漏气了。
他顺着她揪住自己衣襟的方向倾身,两人的距离瞬时间近在咫尺,他垂眼瞧着她片刻,才慢慢起身,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笑道:“自是来陪蔓蔓的。”
来陪她一道去死吗?
她红着眼瞧他,之前避之不及,如今又上赶着来,性子比之从前不知还要恶劣几倍。
瞧她自责,薛鸣岐反倒又开口安慰:“你可别哭啊,左右我也没多少寿岁...”
他话未说完,她已经踮脚上来咬住他唇瓣,又凶又狠似发泄。
他无奈叹了叹,眸底的神色仍旧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也朝着人倾身,少有的放肆,扣住了她的腰。
她发泄他便安抚,再不管那周围的烈火,外面的厮杀,烧断的房梁落下,他们唇抵舌缠。
...
辰时,苏蕴之才从萧阙帐中出,天阴一整日,膝同难忍已经多时,所以出了帐子就径直往城中的医馆去找何满,却在进城门的路上遇到了尤飞白。
两人平日里交集不多,若是遇上,打个招呼便就算过了。
尤飞白瞧见他,稍一顿,不知他今日为何深夜进城,疑心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个城是两天前才被打下来的,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在其中安插了自己的内应,因着心慌,故作镇定地越发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主动同人打声招呼。
此人平日里话极少,如今也算是稀奇了,只是苏蕴之一开始并未方才心上,只笑问:“尤副将这般晚了还进城中去可是有什么要事?”
“睡不着,打些酒喝。”说罢,他提起手中的葫芦在苏蕴之跟前晃了晃,作势来证明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苏蕴之听罢,只点点头表示理解,说话声音一如往常:“不知是什么好酒,竟让尤副将这般爱不释手,如今还专程来打一趟。”
“不过是寻常松花酒,不值一提。”尤飞白说罢,朝人拱手,抬脚告辞。
苏蕴之却敛了神色,松花酒若说寻常,其实也无可厚非,因为本也是梁州人常饮的酒,只是怪就怪在荆州山低雨水多,松树应极难成活,更遑论是那松花,便就是运输送来,一路上也并不好保存,况且扬荆两州更喜好饮花酿,压根就喝不惯酒劲极大的松花酒,又怎会费尽波折酿松花酒来卖。
“先不去医馆了,我有急事寻世子,快些带我过去。”他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忙对身后那个士兵道。
士兵虽不知这忽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苏蕴之面色凝重,随即亦是不敢耽搁,忙推着那个轮椅调转方向,只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二位留步。”
苏蕴之回头瞧见了那个女子,是天门城时尤飞白的那个红颜知己,萧阙的规矩,出征之后并不叫家眷随行,可她如今竟然出现在这儿。
“尤副将此人不简单,你速去找世子传话,不必管我。”苏蕴之道。
“是。”将士已经由不得多耽搁,忙抬脚往前走,只是又因为撞见前的人不得不顿住。
见对面突然闯入的人,羡竹朝着人嗔笑着怨道:“尤大哥这也来得太慢了些,差点就露馅了呢。”
作者有话说:
祝宝子们女神节快乐哟~
因为最后一章还有一部分没写完就只好分两章发了!另一章可能要晚点发,我去熬糖啦~
么么大家!
第160章
夜深,忽似有些风来,可是如今在营帐之中,哪来的风。
萧阙眠浅,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蓦地睁开眸子,只见一阵凌厉剑意直直朝着他面门袭来,他快速滚落至床尾,抽出悬于架上的剑,迎上那人的剑。
剑刃相撞,因着距离陡然拉进了几分,一切信息都能那人身形分明是个男子,但使的却是轻剑,许是不太能用得惯,神秘男子的动作略显得有些生疏,只是平日里大概同人交手的次数不算少,处事应变很快,同萧阙交手几回都没能落到下风。
帐子内的打斗声惊动了在外头值守的守卫,随后言二也持剑进来。
见已经惊动了许多人,那人随即洒出一把白烟飞身而出,言二当即抬剑要去拦,却被那人轻轻挡回来。
萧阙离得神秘人最近,虽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掩住口鼻,但是难免还是吸入些许,像只是石灰混着泥土的味道。
“莫追了。”他出声,叫住言二。
方才那人,只怕言二不是他对手。
言二听罢当即止步,收步回来瞧他:“主子觉得现下身子可有什么大碍?”
萧阙摆手,只是随身拿了件外裳披上,言二也正好将烛火点上。
他坐到案前,全身上下如往常般透着股子懒意,坐上如今的位置,想要他性命的人太多,类似今日这种事也已经算是家常便饭,早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