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181)
“离我近些,我热着。”他开口。
他越退让就越让她生出些反骨,她没听他的话,故意挑衅:“定是你在心里偷偷骂我。”
他失笑着默认,突然就从这胡搅蛮缠中觉出几分情趣来。
从前有阵子在梧桐山,那洛蔓笙就总追在薛鸣岐身后,多了个跟屁虫,叫他们有好些事都做不了,他当时一瞧见洛蔓笙就烦,薛鸣岐这个正主倒是反常,尤其是嘴角总会挂着那么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现在想想,原来是这般缘故。
“带那块同心佩了么?”他冷不丁的问。
见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苏苑音点点头,狐疑地看向他。
“带你瞧瞧,那个玉佩该是如何用的。”他束手往前走,因为今日打扮得格外斯文,瞧着当真有几分书生模样,没了那些阴郁的戾气,难怪将刘老板都骗住,追着要托付女儿。
他走出半截路迟迟不见人跟上来,又耐着性子转过头去看她,也不算是催促,只是意图满满的威胁:“若是再这般不专心,那不如还是回方才的客栈里,将没做完的事做完。”
果然本性难移,刚才想的那些着实是把他美化的太好,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慌什么。”她咕哝着抱怨,习惯性想要顶嘴,步子倒是诚实,已经走到他跟前。
“可有瞧见这个纹样了?”他朝着不远处指了指,是个钱庄,牌匾下有个记号,形状有些奇怪的云纹,跟同心佩上的倒是有些像,此前在巴郡的时候也曾看到过,还不止一家。
玉佩上的纹能瞧得出是后来才刻上去的,她当时只当是梁州某种代表着寓意极好的图案,没往深处想。
“但凡有这个符号的,都是瑞阳王府私产,他们认得玉佩,你若是想要什么届时只管亮出玉佩差遣就是。”
她木着脑袋点头,若是她没记错,这一路上瞧见这种记号的,甚多…
萧阙说罢又直接将人带进了钱庄,用同心佩调出了账册递给她。
她不明所以,还是伸手接过大致翻了翻,再还回去的时候手已经微微有些发颤,此刻看着萧阙就像是瞧见了一个会动的大元宝。
那数额不知是她要多久才能挣回来的。
里头的良田商铺房产银钱,便就是多付那三成钱,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
那怪梁州当初那般硬气就下了讨伐檄文,原来是有雄厚钱财傍身,无所顾忌。
可纵是如此,之后若是要东征,那就个吃钱的窟窿,尚且还算不清要有多少花销。
到底还是要未雨绸缪,他那般花钱,还是不够妥帖。
“我挥霍无度,算不明白银钱。不若日后这些都交由你打理,东西多也不必事事都盯着,只消瞧瞧账,如何支使那些银子便就由你说了算,可好?”
这是他拿她教训他的话来堵她。
她干眨眼,突然有一种一夜之间就富可敌国的感觉,他倒是真舍得,半点不藏私。
“同...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他给的爱意太诚挚晃眼,她终是生出一丝女儿家应有的羞怯,不自在挪开眼。
他扬扬眉:“你觉得呢?”
她不知怎答,落慌而逃不搭理。
出了钱庄的路上,糖炒栗子刚刚出锅,香气弥漫的整条街都是,总有种暖洋洋的香甜。
已经有人在排着队等着,却不知怎地让他这个后来的买去了第一袋来给她。
苏苑音看了看他身后的人,见都神色如常,才放心伸手接过,隔着纸袋暖得整个手心都是热腾腾的。
“不爱吃?”见她只抱着垂头不说话,仿若方才总盯着那锅里栗子瞧的不是她。
“啊?”她愣怔回神,见他嘴角噙着假笑,眼底有些意味深长,这是他不满的前兆,如若再不做些什么,他就要变着法子做些什么。
“喜欢吃啊。”她忙道。
他不是个随便就能应付过去的人,为了证明,她随即拿出一颗栗子,指尖还尚有些烫手,她拿在手里碾着滚了滚,待能适应那温度,手里的栗子已经被他拿走。
长手一碾,那敦实饱满的果肉已经递到了她嘴边。
她睨了他一眼,随即还是很给面子的就着他的手咬下,甜糯清香,许是烧的炭火不同,同上京的味道也不大一样,有种特殊的香气。
“好吃。”她有些惊喜,瞧着他眉眼弯弯,眼里哪里还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分明最是鲜活娇俏。
“嗯。”他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兀地往前走。
苏苑音好似瞧见他的耳尖带着些不自然的粉红,倒是稀奇。
她忙跟上他,眉梢上都带笑,难得叫她寻到他什么把柄,才不肯轻易罢休,她正想要开口打趣,却听他先开口:“若是同上京的相比呢?”
她微怔,不知他只是问这糖炒栗子还是别的,或是那段她都快记不清的往事。
“我就喜欢这个。”她晃晃手里的纸袋,随即又看向他。
不管他问的是哪个,她喜欢的此刻就都在眼跟前。
最后她被萧阙带上了私宅的房顶。
他像只是一时兴起,很是突然,所以坐在了梁上她还是腿软的厉害,攥紧他的手不敢松开。她不敢睁眼往下看,只凶他将自己送下去。
到最后她说得嘴干喘气,他都不曾还过嘴。
她眼睛微微启开一条缝,只见他倒是好整以暇坐着,头微仰,宽大的袖袍被风带起,带着些清冷气,恍若像是下凡尘来的谪仙。
他性子恶劣又没什么耐心,手上染了鲜血无数,行事更算不上是光明磊落,但是那副好皮相,她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就没挑出过错。
手腕突然被扯了扯,他好笑开口:“抬头。”
她不假思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黑云皎月,星影摇摇欲坠,近得明晰耀眼,像进到了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卷,被入目的景所惊艳,早将方才的那点恐惧都抛之脑后。
“你没同他们一道回去,是还有什么事要做么?”
这买药的事,他其实也不必亲自来盯,想来也不过是顺手。
这是梁州的最后一座城池,出了此处下一座就是兖州的城池,他特意等在此处,不知是不是要去兖州。
“有啊。”他笑道。
苏苑音听罢才放下头去看他,视线不经意的交汇,还未待他开口,她却好像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从客栈到钱庄,他都毫不遮掩一路明示。
“我得亲自去趟兖州下聘啊。”他看向她,说得坦荡。
果然...
她没说同意还是拒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同心上人心意相通,若不是后来生出了那些事,她本也早该过府去了。
她不重这些虚名,只是见自己得他这般珍重,心里还是熨帖。
只是薛家那边,会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都同薛鸣岐那般好相处,又或者会不会都喜欢她,接纳她。
她不由地紧了紧手,忘了还握他,那种顾虑又回来,这患得患失是这些年在宋氏身边被养出的毛病,因着自小就盼着她的关切,又怕她突然像病着的那段日子,决绝的将那关切收回,神志不清地要她滚,不认她。
“你只管往前走,不要管什么前路,我总是在的。”
他拢了拢被她紧攥着的手指,轻而易举就能将其全盖住,用最懒懒的口气说着最动听的情话,恰到好处的舒服,不显得轻浮,也不觉得沉重。
她颤起眼睫抬眸,只怕他是早瞧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才会来带她晒月亮,将身上的底牌全都亮至她跟前。
“你怎会对我这般好?”她问他,说话时眸中已经有些湿亮。
她不知道能不能给得起均等的东西来还他。
没意料到会将她惹哭,瞧着她哭得憨傻模样,本是该开口打趣她,让她再没工夫想这事,只是不知何故,他心中竟就也跟着泛酸。
他还没琢磨透,到是先伸手替人抹泪,抹了又掉,难得柔情片刻,像是水做的。
“我就是想。”哄不好人他最后也恼,说的颇没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