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7)
沈青棠勉强笑笑,不知想到什么,低头看向指尖跳跃着的阳光,思绪也跟着飘出了很远。
昨夜失手碰到少年腰际的画面,还在她脑海里一下一下地闪现。她轻握起手掌,好像仔细回忆上一番,还能依稀感受到他的身量。
他现在没有件像样的外衣穿,万一……
人总是惯爱逃避,越是心惶之时,便越是忍不住做些幻想,期待会有绝处逢生的转机出现。
沈青棠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愿去想那些坏的方向,只希望能从这件布料上,寄托一丝美好的期盼。
万一能平安过了这阵的话,日后他能下榻出门了,也总得是要准备的。
难得来镇上一回,若是错过了,只怕下次也不一定有机会了。
“赵大哥,你先在这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还没等赵宏反应过来,沈青棠便已怀抱着药箱,急匆匆地奔至对面的布行去了。
赵宏也能理解小姑娘的心性,毕竟一身衣服都穿旧了,去买新的也总是积极的。
他心事略重地轻吐了口气,倚靠在墙边,默默望着左右的行人打发起了时间。
可他没有发现的是,一个暗暗注视着他们行踪的人影,也在此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街巷的拐角处……
夕霞散成了漫天云锦,鸟儿结伴次第归巢,地上的马车也沐浴着碎金,在一座草堂前歇了脚。
“赵大哥,你回去按我说的把药煎了就成,不过这只能先应付一下,后面还得再想想办法。”
沈青棠怀揣着一只小包袱,在夕阳下做着临别前最后的交代。
许是历过了从绝望看到转机的大起大伏,赵宏也索性直言:
“行,真过了这个坎,那你就是我赵家的大恩人了。我这个人呢,说话不怎么过脑子,昨天……”
门口说话的动静似乎引起了屋内之人的注意,带有血气和尘泥的衣角轻轻拂过内院的门槛,很快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前堂的门扉之后。
少年面色阴沉地偏过视线,刚巧,就从门缝里看到了那一对在马车旁有说有笑的人影。
“行,那这事就翻过去了。你叫我一句赵大哥,我也就认你这个妹子了,往后再有谁欺了你,你就报上大哥的名字。”赵宏响当当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膛。
沈青棠勉强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你快些回去吧。”
马车迎着落日而去,与赵宏挥手作别后,沈青棠也赶紧拿出钥匙去开锁,忙不迭推开了草堂的大门。
“魏公子,我回来了。”
院子里却空空荡荡的,没有传来任何她预想的回应。
“嗯?”沈青棠有些疑惑地推上了门栓,只当他还在休息,便又快些跑进了内室一看,“魏公子……”
!!
榻上是空的?
“魏……”
“我在这儿。”
一声平淡的嗓音冷不防从耳后传来,沈青棠刚转过身,便迎面撞上了那半个身子都没在阴影中的少年,整个人都被吓得失了声。
可借着朦胧的天光她才发现,少年的手不知何时竟被水打湿了。
此刻他正微微侧着头,不慌不忙地用衣袍擦着手,好像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你去哪儿了呀,我到处没找到你。”沈青棠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水灵的大眼睛还透出了一股子担心来。
魏珩甫一抬起头,撞入眼中的便是她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连带着的还有窗外洒了她一身的夕阳。
他忽的笑了笑,走上前,慢条斯理地倾下身,轻声道:“姑娘不曾发现,自己被人跟了一路么?”
沈青棠听得一愣,睁圆了眼睛,“跟踪?”
她反应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探过窗户向外望了望,又小心缩回头,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呀?”
冷不丁联想到了赵宁中毒的事,她又惊得睁大了眼睛,“不会是你的仇家吧,他们找上来了?那我们、我们……”
她慌张地拉住少年未受伤的右臂,作势就要往里头躲,“我们现在从后门跑出去还来得及么?”
女孩将她护在身后,四处寻找着屋里可以用作防身的东西。
这样被人好好保护的感觉,对终日走在刀尖上的少年来说倒还是生平第一次。
他稍稍有些没反应过来,视线落在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好像有什么不明的情愫在胸口悄然滋生了出来。
分明他现在是个随时都可能招致危险的大麻烦,可她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在关键时刻,还想着要带上他一起逃走?
“等一等,”被强拉着走了两步后,魏珩使力回拉住她,对上她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姑娘这么紧张做什么,在下还没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啊?”沈青棠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反应了好半晌,才从少年那温和如春风的笑意里找到了几分踏实感。
“那……他不是坏人啊?”她有些不解地皱起眉,真的猜不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魏大人可会演了
第7章 月白绢
少年面色虚弱,却笑得很好看,给了她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嗯,是个慷慨的大好人。”
还不等沈青棠多加思索,他便从容地拿过旁边的一只木盆,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了桌上,“你看。”
伴随着哗啦一声响,沈青棠很快便在夕阳的余晖中,看到了如珠玉般撒落的碎银子、散发着凛冽寒光的匕首,还有绢帕火折子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这都哪来的呀?”她不明所以地大睁着眼睛,看看桌上的东西,又抬头看看面前的少年,显然受了不少惊。
魏珩却神色平静得出奇,他拿起匕首,好整以暇地将四处散落的银子拢到了一起,“我去后院散步时,恰巧看到他随在你们马车之后,等车停了,他又藏到了屋子附近。”
“我见这位大哥很有趣,便过去攀谈了一番。他说,是曾受过姑娘医治,特来表赠谢礼的。”匕首搁在桌上发出了一记清冷的磕碰声,少年抬起头,温文尔雅地对她笑了笑。
沈青棠感觉心好像砰砰跳了一下,也不知是被那刀声激的,还是被他的相貌牵的。
她不自在地偏开目光,有些奇怪地盯着那匕首看了一会儿。
忽然,她小心捏起刀柄,对着霞光仔细端详了起来,“这刀……”
魏珩不禁压低了眉宇,警惕地看向她。
“怎么好像没洗干净啊?”沈青棠有一点点嫌弃,不解地前后比划翻看着。
魏珩:“……”
他心弦崩开,轻笑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真是在冰透的刀面上,看到了些许像蒙了层薄纱的脏斑。
看来这刀的原主,倒还挺邋遢不喜干净的。
“我就说哪儿奇怪了,谁送人家东西会送自己用过的呀?”沈青棠又用匕首挑起那绢帕看了看,脸都不禁揪起来了,“啧,做抹布吧。”
她撤了手,越看越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东西都杂七杂八的,也没个头绪。你说,这位大哥会不会是要迁家了,所以才把带不走的物件,都分给印象还不错的乡邻了啊?”
她似乎总能往好的方向去想,说着说着,自己还轻轻弯起了嘴角。
只不过,这份笑意却有些浅淡,像是掺杂了些难以言说的心事。
少年没什么觉察,只看着她的笑颜静伫了片刻,难得心情不错地应和道,“也许是呢。”
“能用的便先用着吧,”他收拾好桌子,视线倒是落到了她一直抱着的那只包袱上,“说起来,姑娘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哦,”沈青棠这才想起要把买好的衣料给他看,原本她回来是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他的,但不知怎的竟发生了这么多状况,她脑子乱糟糟的,也忘记了要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