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62)
为什么他不回头啊?
为什么他要躲着她,走得那样快啊?
是怕她撞破了他的身份,怕她知道,他早与别人订了亲么?
酸涩的眼泪禁不住直涌出眼眶,烫得她一阵灼痛。
眼见他越走越远,就快要登上马车,沈青棠倏地从恍惚里回过神,立即不顾一切地提裙追了上去,仿佛只有亲自向他问个明白,亲耳听到那份答案,她才能够真正死心。
不然她不敢相信,她不舍得的。
沈青棠哭得泣不成声,紧咬着唇微微摇头,泪水肆虐得比暴雨还要汹涌。
她怎么舍得,将那些跋涉千里的真心,和饱经坎坷的爱意,以及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美好企盼,就这样不清不楚地丢掉,像地上低贱的尘泥一样,被这场大雨无情地冲散了个干净。
“子……”翩跹的衣裙被失脚踩空,她一着不慎,直接重重摔到了地上。
摔得膝肘生疼,腹痛难忍,似是划破了她的神经,清楚地提醒着她,近日正处在什么特殊的期间。
不可剧烈疾行,不可侵染风寒,不可大悲大喜。
可雨声这么大,她摔倒的这记闷响,自是传不到少年的耳中,更传不到马车里去了。
段鹏之正悠哉地靠在车柩旁,听着雨声,阖眼享受着随侍医女的肩颈按摩,心情无限之好。
“你说,我们到此打搅了魏指挥和佳人的午宴,他不会在心里怨憎我吧?”
这种使小坏、煞风景的事,段鹏之倒是经常做,可用到魏珩身上,他还真是无比快意。
毕竟,这小子怎么说也在沧州绊了他一跤,给人心里添点堵,也是他应该报答的。
说曹操,曹操到。
段鹏之还未缓下神,车外便传来了一个清润的少年声音,“段阁老歇在内么?”
“雨天湿闷,有劳了,即刻启程吧。”
车帘被掀开,一束光亮照进了车厢,见到车内和女子暧昧贴在一处的段鹏之时,魏珩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一瞬。
可似乎是在赶什么时间,他也未多作停留,很快便从容地上了车,在另一边坐下了。
夏日的暴雨来得匆匆,去也匆匆,在势头渐小的雨幕里,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段鹏之感觉敏锐,多少也发现了些魏珩的不适,大方介绍道:“我的随侍医女。”
他笑着压低声音,凑近了魏珩,品评得意味深长,“身上的活儿很是不错。”
“魏指挥平日奔波劳碌,不如也送你两个怎么样,我那儿多得是。”段鹏之笑着暗示,大有好物要同他一起分享之意。
魏珩顿了顿,不由干涩地失笑了一声。
见段鹏之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露骨地摩挲着那位医女的腰肢,一股浓浓的厌恶之意,顿时自他心底油然而起。
只希望这马车能再行得快一些,将那出现得不合时宜的沈青棠远远甩在身后,不要同他们有任何牵扯。
魏珩不失礼地笑了笑,“多谢阁老美意,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此等雅兴,还是留与阁老自己独品吧。”
“诶,这话说得见外……”
段鹏之还欲再调侃,可说着,车外却隐隐传来了一阵带着哭腔的叫唤,带着些急切,带着些执着,又带着些悲绝。
“子钰……等一下……”
魏珩的眸光陡然暗了一瞬,出汗的掌心不自觉握成了拳。
“什么声音?”段鹏之倒是有点好奇,兴致颇深地掀开了车帘,只见,一个小姑娘竟沿着一路屋檐,提着衣裙,远远在后面追着他们的马车跑。
端的是娇小清柔,我见犹怜。
“有个姑娘像在后面追着。”段鹏之话里带着新奇之意,笑着放下车帘,看向魏珩,有些惑然地微挑起眉,“你认识么?”
小姑娘嘴中喊着什么“子钰”,段鹏之不是这号人物,自然便把话锋顺理转向了魏珩。
“追着?”魏珩稍有些诧异地失笑了一声,也不禁抬帘一望,不过很快便放了下来,语气里还带着些讽意,“莫不是什么疯子吧,口中也不知在喊谁。”
许是魏珩的反应极为自然,段鹏之微微打量了一番他的神态,倒也打消了些一疑云,半是接受地笑了笑:“哦,那或许也是认错人了,大雨天的,还怪可怜。”
他又忍不住掀起帘看了看,只见那小姑娘许是体力不支,已然有些疲累得微微弓起了身子,停在原地,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若是她跑得再快些,或者与马车的距离再近些,段鹏之说不定倒还会让马夫停一下车,等等她,允她问个究竟。
他略有些惋惜地轻笑了一声,放下帘子,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饶有兴趣地问:“说起来,魏指挥的表字是什么?我倒还从未听闻过。”
“怀墨。”魏珩不假思索地笑了,“是父亲费心帮取的,以望弘扬书香家风,我倒也时刻记着他老人家的规训。”
作者有话说:
先发这么多,剩下的白天再补
第46章 珠玉碎(上)
“哦, 原来还是个孝子。”段鹏之笑着拖长声音,别有意味地用手指点了点魏珩, 侧身让医女继续为他按着臂膀, “听说,此番与左都御史家的姻亲,似乎也是伯爷替你说定的?”
“是。”魏珩笑得谦恭, “父母之命大于天, 不过只是娶个亲,自然也是要顺着长辈意的。”
看着他这副对父亲言听计从的模样, 段鹏之倒也不禁稍稍放下了些戒心,可嘴上却打趣, “太服管教了, 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魏珩顺势笑道:“家父在官场浮沉了这么些年, 时常也能提点我些处世之道。”
他语态从容, “今日约阁老去赏草园, 本来也是有株西域来的珍草要奉上, 既然时机不巧,那便留待下月的花宴上,再进献给阁老吧。”
下个月郃勒人进京朝贡, 段鹏之照例是要为其设宴接风的,届时还会请些世家人物撑场作陪。
此乃探查军火勾结一事的良机,魏珩自然不能错过, 只不过, 也要先将在沧州对他的得罪, 缓和一些才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
魏珩的奉承讨好, 令段鹏之十分受用, 不禁开怀展笑, 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小子,上道。”
“哎呀,梨园今日的这出戏……叫什么来着?”段鹏之懒懒舒展了下身子,煞有介事地看向了伏在肩上的医女。
“叫《负荆请罪》。”女子柔声柔气地回道。
魏珩眸光微凛,当即意识到了这是个来意不善的下马威。
段鹏之恍然一笑,“哦,原来是这出。据说,上台的皆是唱功极佳的老旦,魏指挥一定会喜欢。”
马车带着怡然的笑声,缓缓消失在了迷蒙的烟雨中。
而另一头,沈青棠又哭又跑,头昏眼晕,已然有些脱力地跌倒在廊柱边,浑身皆被雨点淋湿,仿若一朵从枝头被暴雨打落在地的残花,没了生息。
“沈青棠!”
秦颂急切地持伞从街口跑来,四散寻望,一见那倒在铺子前面的人影,仔细辨认了两眼,当即心下一慌,赶忙奔了上前。
“沈青棠?”他匆匆赶至,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昏倒在地,浑身湿透的女孩,整颗心都在发颤。
酒楼里的妇人说,她一见着那锦衣卫指挥使魏珩,便像丢了魂似的赶忙跑了出去。
可雨这么大,她也不带伞,没事一个人瞎跑出来做什么?也不同他说一声。
秦颂又急又气,四散看着无人的街道,真想立刻就把这头脑发昏的丫头骂醒,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可她终归还是他护在手心里的人,是一举一动都牵着他心脏的人。
秦颂气得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索性一把扔了伞,慌忙上前蹲下身,欲好生托起她。
可才凑近一看,他顿时又浑身一怔,惊得没了动作——
沈青棠腰后的襦裙,竟然渗着些被雨冲淡的水红色印痕。
是……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