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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99)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在这间屋子里,从摆件到银钱,都是王府的财产,唯有这对耳珠,是她自己的东西,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那对小小的耳珠被问风捧在手中,有如千斤坠。她不安地看了看桑湄,又咽了咽口水,惶恐道:“如此贵重,奴婢实不敢受。”

“受着罢,这不是王府的东西,是我自己的东西,你即使当了,也没人会追查你的。”桑湄又坐回了美人榻上,好整以暇道,“我确实是有事要你去办,但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问风小心道:“桑姬请讲。”

“明日我会以贪污之名将你和张娘子各大三十大板,要回赃银,赶出王府。因为要警醒其他下人,所以打必然是真打,只是会留个体面,不扒衣裳,因此你往里面多垫些东西也无妨。”桑湄道,“等你出府后,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处理家中事,第二日你就需动身离开通宁,前往长安。”

问风茫然:“长安?”

“不错,就是长安。”桑湄倾了倾身子,眼中闪动着问风看不懂的光彩,“我要你去长安打听一个封号为‘卫国公’的人,此人年岁多大,是什么性格,家中多少人,最好都能打听清楚。另外,据说此人今年新纳了美姬,或许叫平乐,还带着一个小妹妹,她们在卫国公府是什么境况,也希望你能打听清楚,尽快回来禀报于我。”

问风隐隐约约觉得她要打听的事情不小,刚露出些担忧之色,就见桑湄眉头一压:“你不愿?事到如今,你若是反悔,可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问风骇然,连忙道:“奴婢不敢!”她当然是知道这些贵人的,即使她在府外,是自由身了,也毫不怀疑桑湄会有千百种捏死她的方法。更何况,现在她还要顾忌家人。

“奴婢只是有些不解,奴婢是被驱逐出府的,又该如何回来和桑姬禀报消息呢?”

桑湄这才缓了脸色,道:“你识字的,是罢?”

“略识一些。”

在贵人府邸做事,但凡是有点心思,想往上爬爬的,可不能是个两眼一抹黑的文盲。

“如此便好。你回来后,去找那个唱戏的楚瑟,她常来府上唱戏,你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写在纸条里,让她转交给我。”

问风有些愕然。

楚瑟是戏班的当红小生,自从那日和戏班的当红花旦芙珠一起来给桑姬唱了《金钗孽》之后,这两人就时不时来一趟,给桑姬表演解闷儿。

只是桑姬看戏的时候她也在,她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两人关系何时这般近了?

但问风也不敢再问,只得顺从应下。

退出去的时候,她瞧见桑姬唇边又浮现出了那种若有若无的微笑,看得她寒毛直竖,再也不敢对这位主子生出任何叛逆之心。

-

“啧啧啧,你当时上茅房去了,你是没有听见,张娘子当时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啊。”

“她胆子也太大了,还敢顶风作案,串通问风,桑姬没把她打死都是心软的。”

“这就是她目光短浅,以为当个采买娘子就到顶头了,尽想着占便宜,为了芝麻丢了西瓜,最后连芝麻也没咯!”

“问风也是个糊涂的,好好跟着桑姬干,桑姬高兴了随便赏点什么,不都比她挣那点油水强?”

“是啊,她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母亲病重求桑姬原谅,唉,可能真是手上没钱,急昏了头罢。”

“依我看……啊!殿、殿下……”

正聊得欢的下人们猛地变色,望着不知何时静立在廊下的奚旷,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然而奚旷什么都没说,只是长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兀自负手离去了。

等他走了,下人们顿时作鸟兽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回到寝殿的时候,晚膳已经备好,桑湄坐在桌边,正摆弄着她的袖口上一朵勾了线头的绣花。

“你今天干了什么?方才我一路回来,听了你一路的战绩。”

“既然都听到了,还问什么?”桑湄满不在乎地说,“无非是处理了两个不懂事的下人,念在初犯,又尚未贪到大钱,打了一顿,逐出咱们王府便罢了。”

咱们王府。

奚旷唇角微翘:“是你身边那个叫问风的?”

“是。”

“那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还够用么?”

“先凑活凑活罢,我这不是在等秋穗么?”桑湄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笑盈盈道,“殿下,你那信,何时才能送到啊?”

“这才刚第二天,便是军报也跑不了这么快。”奚旷瞥了她一眼,挽袖提箸,“先吃饭。”

奚旷受伤一事,暂时只有朱策、柏树和几个亲卫知道,至于被朱策带进府里给奚旷换药疗伤的大夫,也早就已经封好了口,绝不会往外多说一个字。

“你这伤都没好,往外跑什么?”桑湄咬着筷子尖,“是查到什么了吗?”

“略有一些眉目。不过纵使查不到,也不难猜是谁做的。”

“是你的哪位兄弟?太子?”

奚旷挑眉:“你了解过他们?”

“没有。”桑湄说,“不过想想也知道,你只是个王爷,如今声望却盖过了太子,他肯定坐不住。皇家兄弟么,无非就是这样。”

奚旷笑笑:“不足为惧。”

这话说得狂妄,桑湄不由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到底是那位太子不过尔尔,还是他早已有了应付的对策?

但是奚旷只是含笑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桑湄表情一顿,继而低头捧起了汤碗,轻抿一口,莞尔道:“那我便等着殿下践诺了。”

作者有话说:

18:00还有一更。

-

第54章

夜晚,听露伺候桑湄入睡。

也许是因为白日里问风贪银的事情败露,被打得太凄惨,所以今天的听露显得格外小心,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她垂着头,乖巧地替桑湄拨着香炉中的沉灰,头发梳成丫髻,露出光洁的后颈。

“你多大了?”桑湄忽然问。

“奴婢今年十七。”听露恭谨道。

“十七?真好的年纪。”桑湄长叹一声。

听露不知道桑姬这是什么意思,因此也不敢随便接话,只等着她的下文。

“问风说,她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才犯错的,这倒是提醒了我,我还不曾问过你们的身世。”桑湄看着她,柔声道,“你家中有什么人?”

听露不敢隐瞒,答道:“奴婢家中还有一对弟妹,母亲是生奴婢时难产去世的,弟妹是继母生的。奴婢的父亲是城南门卖馄饨的,卖了好多年了。”

这些其实桑湄都知道,她今天调了听露的档案,入王府的人出不得差错,上面连听露的生辰八字都有详细记载。

不过这并不能满足她的好奇。

“你父亲能卖那么多年的馄饨,说明也小有积蓄,不至于要穷得卖女儿——你怎么会出来给人当婢子?”

说到这个,听露抿了抿唇,脸上露出几分郁郁:“奴婢家中三个孩子,光靠父亲的馄饨摊撑着,其实十分艰难。奴婢与父亲和继母关系并不好,有一日吵架,奴婢一时气不过,便离家出走,放言说不用他们也能养活自己……”

桑湄:“然后呢?”

“然后,奴婢就先去了一家裁缝铺子里帮工,后来常来逛的一位夫人觉得奴婢合眼缘,把奴婢带回她府上了。因为府上月钱多,奴婢当时缺钱,就签了卖身契……又后来,恰逢改朝换代,如今陛下继位,那位夫人的丈夫高升,换地方做官了。他们没带走奴婢,又正好要新建宁王府,奴婢便被安排过来了。”听露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但是奴婢对桑姬绝无二心,请桑姬明察。”

“我又没怪罪你,你害怕什么。”桑湄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去睡罢。”

“那……奴婢告退。”

听露走后,桑湄望着案上袅袅的熏香烟雾,若有所思。

问风离开前,曾告诉过她,听露与郑长史过从甚密,往往是一前一后在墙根树下出现,然而问风却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他们两个单独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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