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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32)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那御医小声道:“那位是北炎军随行的医官,姓张,我等为公主诊治开药,都有他在旁边看着。”

秋穗在心里冷笑一声,宁王自己都不想让公主好过,还管南邬御医怎么治公主?怕他们把公主治得太好了不成?

但这些话也就是心里想想,她进了内室,一边看御医忙活,一边偷偷打量着张重行。

张重行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你是新来的侍女?”

秋穗道:“我本就是清鸾公主的侍女。”

张重行点了点头,怪不得看她仪态端正,是如月那个小哑巴远远比不上的。

“张大夫可知,公主她为何会食用海棠脯?她明知自己有旧疾,不可能无缘无故食用。”

她说得并不客气,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她也曾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过宁王,可宁王一心复仇,又有什么用?

谁知张重行却道:“南邬已亡,她已不是公主,请姑娘唤她一声桑姬。”

秋穗忍怒道:“好,桑姬。”

“另外,望姑娘知悉,殿下入宫那日,桑姬尚在病中,昏迷不醒,三日后突然转醒,醒来却将事情忘了个干净。”张重行道,“所以——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公主,当然也就不记得自己不能碰海棠。”

秋穗愕然。

她望向一旁的南邬御医,他们也是面面相觑——自从北炎打进来,他们拢共就接触过清鸾公主两次,一次是死而复生,一次是癣病复发,公主没一次是清醒的。他们还以为公主是一心求死,所以才吃的海棠脯,还想着公主实在高义,殉国不成又来一次,却原来……原来公主根本是忘了?!

秋穗喃喃:“我不信。”

张重行摸着胡须道:“等桑姬醒了,姑娘自己问她便是。只是老朽得奉劝一句,姑娘若是真心待主子好,何必再让主子想起过去的不快呢?”

-

晖玉殿。

这里原本是南邬某个后妃与皇子的住所,但奈何皇子早夭,后妃郁郁而终,虽然位置不错,但旁人嫌它晦气,这座宫殿便空置了下来。

但奚旷并不在乎晦气与否,空置的宫殿,住起来反而清净方便。

“殿下,贺家老爷求见。”朱策进来道。

奚旷:“传。”他抬起头,“还有事?”

朱策踌躇:“贺老爷并不是独自来的,他还带了……虞二夫人。”

奚旷顿住,半晌,才道:“去把虞二夫人请到偏殿,奉茶伺候。”

朱策应声退下,不多时,贺老爷便脸色沉沉地进来了。

“臣贺铸,拜见宁王殿下。”他腿有风湿,这种天气更是疼痛难忍,但如今贺家荣辱皆在宁王转念之间,他别无选择,只能恭敬下跪。

“起来罢,坐。”

“谢殿下。”贺铸扶着椅子艰难坐下,喘了口气,才道,“殿下英明,臣也不兜圈子,只想开门见山地问殿下一句——我儿贺暄,在哪里?”

奚旷悠悠道:“如果本王没记错,前几天贺老爷刚托朱策来问过罢?怎么,他没回答你?”

“朱大人说,贺暄不在为殿下办事。”

奚旷颔首:“是啊。贺老爷还想要什么答案呢?”

贺铸悲道:“请殿下明示,我儿贺暄,还在人世否?”

北炎军刚刚南下的时候,还在做丞相的贺铸突然收到一封没有来处的密信,打开后惊出一身冷汗——他那时才知,原来威名赫赫的北炎宁王,竟然就是当年妻妹那个走丢的儿子。

看来这条贼船,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

贺铸深知,就算没有贺家暗中帮忙,宁王的军队也可以把摇摇欲坠的南邬拿下,只不过有了贺家的助力,更快更好罢了。

“自从殿下的军队进城后,臣便再也没有见到贺暄,如今已过去近半月,仍是音讯全无……”

“当真是音讯全无吗?”奚旷淡淡地说。

听他这样说,贺铸本来还有一丝希望的心,立刻坠入谷底。

贺家也是有耳目的,贺暄当然不是音讯全无,只是顺着蛛丝马迹寻过去,却发现……贺暄失踪的事,或许与五通散有关。

贺家是大族,开销甚巨,但近几年经济越发不振,这是来钱最快最隐蔽的手段。

贺铸只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阖府上下会与北炎牵扯在一起,而北炎一向对五通散深恶痛绝,这桩生意……恐怕还是没能瞒过宁王。

“殿下……”他颤声。

“这么多年,本王的母亲借住府中,也确实是欠贺家一个人情。”奚旷说,“可是贺老爷也应当体谅本王,本王尚未在北炎站稳脚跟,若是被有心之人挖出贺家的不妥,从本王到贺家上下几十口人,恐怕都不得善终。”

贺铸苦涩道:“臣明白……”

“本王既为人臣、为人子,就不可能发现了问题,还不上禀。”奚旷道,“贺老爷应当能算得清楚,一个人,与一家人的分量。”

贺铸沉默,只觉得浑身的老骨头都在疼。

若是别的庶子,舍便舍了,可那是贺暄啊……名满建康、惊才绝艳的贺暄,他最喜爱、最骄傲的儿子啊……

若早知如此,他当年就不会看在贺暄聪慧的份上,把这桩产业交给他打理。但如今,一切悔之晚矣。

“殿下,那产业实则也并未打理几年,殿下可否通融……”

“天气冷,贺老爷还是回去罢。”奚旷下了逐客令。

“殿下的母亲……”

“多谢贺老爷这些年的照看,今日还特意入宫,将母亲送到本王身边。”奚旷说,“只是陛下那边不宜对外提起南邬旧事,本王若留母亲在身边,恐惹人猜疑。贺老爷还是一起带她回去罢。”

贺铸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奚旷入城至今,都未去看过他母亲一眼,可他分明也是在意母亲,否则不会留贺家到如今,因此今日贺铸才想着带妻妹前来,想让奚旷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宽恕了贺暄。

但是……想不到他竟能无情至斯,不仅对贺暄下了狠手,连母亲一面也不肯见。

“那臣……告退了。”

贺铸扶着膝盖,缓缓走出晖玉殿。

奚旷盯着他的背影,印象里,他小时候也曾偶然瞥见过这位姨父的身影,风度翩翩,与年少的贺暄站在一起,无人会怀疑将来贺氏门庭的光耀。只是岁月催人老,当年惊鸿一瞥的姨父,如今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朱策来报:“殿下,虞二夫人随贺老爷一起回去了。”

奚旷嗯了一声,低头翻阅文书。翻了几本,忽又抬头问道:“虞二夫人她……怎么样?”

朱策就等着他问呢,连忙道:“虞二夫人精神倒是尚可,只是有些瘦,而且神智似乎不大清楚,举止如同三五岁的孩童。”

奚旷听罢,不置一词,继续低头看文书。

朱策道:“殿下,真的不去看一眼吗?”他是知道奚旷的出身的,按他的理解,虽然当年殿下是因为受不了母亲的疯病与毒打才逃出贺府的,但是虞二夫人也是个可怜人,殿下长大了,不再迁怒于母亲,这本该是和解的最好时候,为何殿下偏偏不去?

就算是身份不宜曝光,但有亲信在侧,悄悄见母亲一面,又不是不能做到。

奚旷沉默许久,握笔的手背上,青筋凸现。

“不是时候。”他说。

所有人都知道奚旷是奚存认回来的儿子,但没人知道他母亲究竟是谁。

他的母亲可以是平民,可以是歌姬,甚至可以是乞丐,却只能是北炎人,更不能是南邬世家的人。

那是奚存一段并不光彩的过往,不可为外人道。

朱策默默叹了口气,拢起手,换了个话题:“不知陛下对五通散是什么态度?处置了贺暄,便算了结了?”

“陛下正安排专人前来清查五通散,免得南邬遗毒继续为祸北炎子民。”顿了顿,奚旷又道,“你近日再往贺府周围安排些人,保证贺府上下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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