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44)
桑湄抿了一口茶,莞尔一笑:“当然。”
孟敬升无话可说。
他这个外甥女,自从母亲死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若不是得到她的亲口承认,打死他也想不到,他这看似乖巧的外甥女,竟然会那般心机深沉。
“你从宁王府逃出来,难道宁王不知道?”孟敬升满腹疑虑,“为什么你人都到蹇州了,他却从来没有派人来打探过?”
常理来看,发现人跑了,第一时间去搜的,不应该是此人最可能去到的地方吗?
除了投奔亲戚,桑湄还能去哪里?
“自然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我是逃出来的。”桑湄笑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想必还在长安附近找我的踪迹呢。”
她慢悠悠地饮着茶,将这几个月来的故事,娓娓道来。
当听到宁王就是当年撷阳郡那名顶罪的侍卫时,孟敬升已经面色大变,等到后来,听完了桑湄的所有谋划,他更是拍案而起,眉头几乎要在脸上打个结。
“太过凶险,实在是太过凶险!”饶是听多了阴谋诡计的孟敬升,也觉得十分荒唐,荒唐之余,又觉得他这位外甥女的胆气与心志,简直到了令人胆寒的地步。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孟敬升厉声道。
“舅舅为什么如此笃定,就一定不可能呢?”桑湄凝视着他,阴冷开口,“如果不是北炎横插一脚,现在的南邬东宫,难道不应该已经是我的了吗!”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哈,没有什么女主集结兵马复国,跟男主对打这种剧情。第一,登基≠复国,她压根就没想复国,否则就会一辈子和父兄捆绑;第二,打仗不现实,南邬本就是灭于国力弱+兵力弱,女主也并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不可能她一带队就能打过有钱有兵有经验的对面,并且劳民伤财,很不划算;第三,已经有人打好了江山基础,她实在没必要另起炉灶从头干起;第四,我不想写打仗……女主不会武功,打仗等于她只能干坐着发号施令,写起来没有意思(。)
所以女主从一开始就是要推男主去夺位,但男主磨磨蹭蹭神神秘秘不肯告诉女主自己的详细计划(心态上是自己是给予方,女主是接受方,所以不想解释),女主索性就装流产跑了,刺激男主加速行动……还有就是,她也确实要自己出来布下局,不然在宁王府里一个人待着会特别被动。就像我前文写的,在当时的男主心里,女主可以当风筝,飞得很高(当皇后),但始终得有一根线牵在自己手里(皇后怎么过,过得好不好,决定权在皇帝),但女主不想被牵着,所以她得出来找人通气,给自己找纯纯的盟友在外帮衬。就酱。
哎呀,我一般不会说这么多的,因为我有点喜欢给读者留下自己想象的空间,而且斟酌措辞比写文还累,但我怕有读者的期待跟我的后文不符,所以我还是说明一下啦。
18:00还有。
-
第75章
孟敬升一时语塞。
“当初舅舅都敢豢养私兵,支持我与太子一决生死,怎么到了今天,却这般畏畏缩缩!”桑湄豁然起身,双手撑在案上,盯牢了孟敬升。
“这如何能一样?”孟敬升低喝一声,“你在南邬,万民爱戴,那些兄弟,都是一帮废物!只要解决了太子,剩下的那些人,更是不在话下!等把他们全杀了,东宫自然只能是你的!可是现在,南邬已经不在了!现在有的,只有大乾!大乾皇帝是奚存!不是你那糊涂的父皇!大乾太子是奚曜,也不是你那愚蠢的兄长!”
“那又如何?”桑湄反问,“这些问题,何必要我亲自解决?”
“好,就算如你所说,宁王有野心有手腕,能成功扫平一切,登基为帝,那我倒要问问你,你身为女子,又非皇室血脉,那至尊之位,最后怎可能落入你手?”孟敬升质问,“我当初支持你与太子相争,是因为你是南邬的嫡公主!是最纯正的血统!等那帮废物兄弟全死了,便只有你是万民所向!哪怕是女子,只要我联合其他大臣力排众议,你继位,便是顺理成章之事!可你现在,除了宁王的喜欢,还有什么?甚至他的喜欢也不过尔尔,他还提防着你,连要如何对付太子,都不肯告诉你!”
“正因为他的喜欢不过尔尔,我才会设下此局,让他对我充满悔恨!我要我在他心中,永远是不可取代的那一个女人!只有他现在对我有所亏欠,我才有机会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我想要的!”桑湄咬牙,怒极反笑,“我知道舅舅是出于理智,才会这样劝阻于我,可是舅舅可曾想过,我,桑湄,难道要一辈子仰人鼻息生活吗?难道舅舅不怀念大权在握的日子,难道也甘愿,在这湿热之地蹉跎余生吗!”
孟敬升双手攥拳抵在案上,双唇紧抿成一线,沉默不语。他锐利的眸光射向桑湄,而桑湄也毫不畏惧地直直望了回去。
她眼风如刀,是在逼他作出决断。
“若舅舅觉得不妥,那舅舅觉得,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孟敬升无法给出答案。
难道要他说,她只要负责守好宁王,为宁王诞下子嗣,将来扶持子嗣作太子,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怎么可能。连孟敬升自己都觉得离谱。
她在朝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根基。若是只靠着与宁王的情情爱爱,迟早要出事。退一万步讲,就算宁王真的爱她爱到发狂,立了她儿子为太子,那将来万一他死了,谁还能保住她和她的孩子?
见舅舅不说话,桑湄继续道:“我倒想问问舅舅,舅舅来到蹇州后,之前豢养的那批私兵,都去了哪里?”
孟敬升:“都跟来了蹇州。安排在城外郊田,作普通农户。”
“好!那舅舅何不干脆解散了他们?还留着他们,是意欲何为?打算造反吗?”
孟敬升深吸一口气:“湄湄!”
桑湄冷笑:“我费尽心血从宁王府逃出来,可不是为了和舅舅报告我想当皇后的。当然,皇后我也要做,可是我不能做没有背景的皇后。”
孟敬升揉了揉额角:“你且容我想想。”
桑湄就看着他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踱了十几圈后,孟敬升终于停下,深深地看向桑湄:“你到底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做到?”
“凭我对奚旷的了解,凭我对舅舅的了解,凭我对自己的了解。”桑湄干脆利落地回答,“若是让我只靠自己,现在就掀翻了大乾皇室,纯属痴人说梦。但以我对奚旷的了解,他很有可能,真的可以办到——如果他失败了,对我们来说,最差也就只是继续当个普通百姓,但一旦他成功……”
那她离那个至高之位,便更近了一步。
“我千里迢迢来找舅舅,是为了大业。而舅舅还留着那些私兵,难道不是,也在等我吗?如今舅舅仅凭自己,是绝无可能插足大乾官场,但若是能借我之势,便有机会打破此局。”
孟敬升:“你想我如何做?”
“每年夏秋之交,都是青江下游的汛期,舅舅对此并不陌生。”
“你想让我去参与治汛?”
“不错。北炎没有像我们南邬青江这样大这样长的江流,也没有如此长久的汛期,北炎官员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清楚,想要处理青江汛情,势必得找从前负责此事的南邬官员讨教。”
她的舅舅,虽然官居一品,确实占了一点出身的便宜,但并不是个绣花枕头,是有实实在在的本事的。他们孟家向来对族中子弟要求极高,和那些三代而衰的所谓世家,根本不是一个路子。她的舅舅不是一上来就是朝廷大官,也是从中央驻派到地方的官员,一点一点做回来的。
“汛期很快就要到了,舅舅的那些私兵,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派出去,到处与人聊聊天。”桑湄眯了眯眼,“剩下的,想必不用我教舅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