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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25)

作者:青草糕 阅读记录

朱策还傻站着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桑姬的孩子?谁的孩子?殿下的孩子?

这还了得?!

“朱策,你先出去。”奚旷一只手撑在案上,五指隐隐发颤。

朱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只剩他们二人,说话再没什么顾忌,潘夫人长叹一声,说:“其实,之前看戏的时候,桑姬曾偷偷问过妾身,怀孕的女子有什么症状,妾身想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便追问了几句,她瞒不下去,只能告诉妾身,她已有两个月,没有来月事了。”

本来与外男谈论此事,就已经颇为羞耻,但看奚旷略显茫然的神色,潘夫人就知道他没有听懂,不由更加尴尬,低头道:“呃……殿下是男子,不太知晓此事,也不奇怪。稍后问问其他人便知道了。”

从潘夫人说出那句“她的孩子怎么办”开始,奚旷就觉得,自己不太能听懂潘夫人在说什么了。月事他知道,可两个月没来月事……这代表什么?

“但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妾身又问她可有其他不舒服的,她说喝鱼汤的时候,会感觉有些恶心。妾身心想,这又是月事停滞、又是恶心的,不就是怀孕的症状吗?想必桑姬自己心里也起了疑,才会来问妾身,但妾身也不敢妄下论断,只能让她去找大夫看看。”

说到这儿,她不禁想起当时桑姬犹犹豫豫的样子来。

如今桑姬失踪,难道真与她怀孕有关?潘夫人不敢细想,也不敢把当时的情形和盘托出,免得惹祸上身。

“那她……去找大夫了吗?”过了许久,奚旷才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

他跌坐在圈椅之中,只觉浑身坠入冰窟,手指颤抖得愈发厉害,几乎要握不住扶手。

“妾身不知。妾身让她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要来说一声,但她一直没有来。”潘夫人觑着奚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妾身想着,这是桑姬与殿下的家事,妾身掺和什么,所以也未曾告诉殿下,是觉得这种事当然是该由桑姬亲口去说……”

奚旷喉头微动,问:“她是什么时候与你说的这些?”

潘夫人纠起眉头:“具体日子,妾身不记得了,总之就是上一次登门看戏的时候。或许王府门房那儿有记录。”

“除了这些,她还与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了……”潘夫人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妾身只记得,桑姬那时候……不太开心。”

绝大多数女子,得知自己可能怀孕时,都是欢欣雀跃,无论是真心喜爱夫君,还是只是想巩固地位,这都是喜事一桩。少见桑姬那样愁绪满怀的。

看着宁王失神恍惚的样子,她又是忍不住在心里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倘若他多关心她些,哪会发现不了那些害喜的症状?还至于等人不见了,才来后悔吗?

“妾身所知道的,都告诉殿下了。也委实想不起来桑姬与楚瑟有何奇怪之处。”潘夫人道。

好半晌,奚旷才扶着桌案起身:“多谢夫人告知。今夜……叨扰了。”

说罢,便紧抿着双唇,朝门口走去。

潘夫人在身后行了一礼:“殿下慢走。”

奚旷步伐尚算稳健,然而却在打开厅门之后,直接一个趔趄,若非门口的朱策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了,他只怕会直接跌倒在地。

朱策看了一眼那高高的门槛,把奚旷扶了出来。

他跟随殿下多年,几乎没有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看来……

朱策的心沉了下去。

出了会客厅,奚旷便一把拂开朱策的手,愈走愈快,愈走愈快,几乎像个飘荡的鬼魂。

他甚至都没有等朱策,便自己翻身上了马,朝王府疾驰而去。

夜风呼啸而过,钻进他的衣袍,吹得他衣襟鼓胀,衣袖猎猎。

而他也像是被这万千风刃,生生割裂成万千瓣一般。

王府灯火通明,他踉跄着下了马,直奔门房:“给本王查!上一次刺史夫人登门,是什么日子!”

门房被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吓得两股战战,抖着手去翻册子。

没两下,就找到了那日的记录。

“启禀殿下,潘刺史夫人上一次来,是三月十三日,与桑姬看戏。”门房磕磕巴巴地说。

奚旷劈手夺过。

灯光下,册子上清楚地记录着每一天的访客。

三月十三这天,来了潘夫人,还来了戏班。

奚旷终于想起来那是哪一天了。

那是桑湄来找他喝酒的那一天。

那天潘夫人登门,顺便带了两坛好酒,桑湄邀他饮,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酒很烈,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这一次不是装的,是真的想喝醉,因为喝醉了,就能忘记许多事情。

“你觉得我不会累吗?我累极了。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不干脆让我真的失忆算了。傻傻地活着,其实比聪明地活着要幸福很多。”

“这么烈的酒,我在想,倘若喝完之后我什么事也没有……那我就去……”

他当时虽然觉得她有些奇怪,但只以为是又与潘夫人说了什么触景生情的话,因此没有多想——他也确实没有精力多想了,他酒量一般,已经有些醉了。

而第二日,他要忙着去给父皇挑选寿礼,当然就更无暇细思昨夜二人醉话。

现在回想起来,奚旷陡然惊出满身冷汗。

她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是怀孕了,却还要饮烈酒,潘夫人说她不开心,她莫非是想……

他刚要说什么,眼神一晃,却看见册子上接下去的一行字:“三月十四,听露领妙心堂女医入府,为桑姬看诊。”

他瞪大双眼,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有女医入府,为何不报与本王?!”

当时他还未离开通宁,也没有亲卫时刻盯着桑湄的动向,可怎么至于如此,连有女医入府为她看诊,他都不知?!

门房吓坏了,连忙辩解:“殿下明察!殿下之前说的是,未经殿下允许,不得让外人擅自入府。可这里面,并不包括看诊的大夫啊!以往……”

王府内没有家养的大夫,以往府上下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是自己出去看病的,若有病得重的,没法出去的,就报告郑长史,让其他人领了大夫进来看病。毕竟看大夫这种事也不太好拖延,要是和之前春猎一样,主人一出门就是好几天,那病重的岂不是好几天都看不了病?

桑姬要看大夫,那就更没有拦着的道理了。只要跟郑长史说了,那便没什么关系。

“来人!”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几名亲卫迅速上前。

奚旷冷笑,把那登记册子摔在案上:“你们查案,不查王府往来人等?曾有女医入府此等大事,为何不报?为何不深查?”

亲卫们面面相觑。

“启禀殿下,属下等有查过此事,问过听露为何带女医入府,听露说那是桑姬身体不适,找个大夫调养一下。那女医没有在府中停留过久,也再未上过门,而且此事都是半个月以前的了……”

说到后来,他们自己也有些觉得说不下去。

其实不是他们想找借口,也不是他们疏于职守,只是这后宅女子找大夫来调理身子,听上去就甚为私密,没有殿下的点头,他们不敢主动去查。更何况,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时间、人手都有限,哪里来得及再去管这个半个月以前的女医?

若是连女医都要查,那天天来送菜的菜农岂不是更要查?

奚旷闭了闭眼,用力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无能狂怒了,只僵着一张脸,道:“去把这女医带来。”

女医被几个亲卫架进府的时候,惶然不知所措,看到坐在上首、神色冰冷的奚旷,不由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

半个时辰后,女医满身虚汗地走了出来。

奚旷与她在屋内谈了什么,无人知道,但看这女医安然无恙的样子,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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