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18)
他语气关怀,声音温柔,期待着看向宋秋觅,希望她能看在此刻他的心意上,对他有所回应。
可他耐心地等了半晌,宋秋觅才在他殷切的目光中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十分敷衍。
萧祁有些失落,但他又在心里马上给自己找补,或许是她生了病,精力不济,不能强求。
他沉浸在自我安慰的精神胜利法世界里,只可惜马上就被打破了,他的耳畔忽传来宋秋觅轻轻的声音:“殿下确定让她去熬药?”
萧祁从思绪中回过神,疑惑出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尔后他发现宋秋觅用一种难懂的目光看着他:“殿下不知道宋侧妃有腿疾,不能久站?”
因自幼与宋霜眠一起在府中长大,她是知道她幼时摔断过腿,休养了好久,后来也留下了潮湿天气会疼痛以及不能久站的后遗症。如果要去煎药,就算是监督,也要时不时地站起身查看进展,观察火候。
她本以为,萧祁也知道。
萧祁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说这个,本宫早就知晓了,不过看她日常也没有什么影响,想必不是什么大事,你现在病着,才是要紧,怎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
他的面上显现了一丝嗔怪的神色:“你啊,就是心善,对她,也是这般。”
宋秋觅静静地垂下眸子,没有多说。
她方才也不是为了关心宋霜眠,只是,她本以为萧祁既能特地隐瞒她好久,悄悄将宋霜眠一同纳入宫,又能在新婚夜抛下她,去陪宋霜眠,多少对她有几分爱重。
却不曾想……
这般想来,萧祁曾在她心中留下的痕迹更是淡了几分,那个昔日里俊秀年轻的贵公子的影子,已经快黯淡到消失了。
一句话,从来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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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霜眠站在药房里,从前在宋家养尊处优的她,从来没有想到,堂堂国公府嫡女,竟然有一天要沦落到这等地步。
替人煎药也就算了,还得替她最讨厌的宋秋觅煎药。而且她还得尽心尽力,不能有了差错,否则万一宋秋觅喝了以后出个好歹,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此处,宋霜眠神色一凛,临走前宋秋觅柔柔弱弱的景象映入她的脑海,她会不会……在喝了她煎的药以后故意装不舒服。
宋霜眠吓得手都出来一层汗。
忍不住锁眉盯着煎药的宫人,越看越觉得笨手笨脚的,不耐烦地夺过宫人手中扇风的扇子,亲自到了跟前扇着火,还回头责问:“瞧你这没力气的,像没吃饭一般,回头药没煎好,第一个就拿你发问。”
宫人战战兢兢,站在旁侧,不敢吱声,干脆就让宋霜眠自己掌着药壶了。
站久了,宋霜眠感觉小腿的旧伤处传来钝钝的痛意,可她才一坐下,又感觉那火烧得旺了些,惊得她赶紧跳起来。
这样来来回回过了一个半时辰,中间累得受不了也让宫人帮忙煎过,但是她作为监督的人,哪怕在这时,眼睛也不敢放过药壶,十分耗费精神。
等药终于煎好后,宋霜眠算是精疲力尽了,她自幼娇生惯养,体力本来就不好。
但她终于以为自己能松一口气的时候,又有几个内侍从门外端过来一盘盘的药材,在她瞠目结舌的神情中摆在了她的面前。
内侍低头恭敬道:“侧妃娘娘,这些都是要煎的药,辛苦您了。”
宋霜眠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药材:“怎还有这么多?”
内侍闻言耐心回答:“太子妃娘娘这次病来得急,殿下不放心就让太医多开了几味药,有祛寒的,有滋补的,有调和血气的……方才煎好的药是赶着去送给娘娘喝,才缩短了时间,先服下去起点效用,这回上来的才是正经的药。”
宋霜眠十分想骂人,但此时在宋秋觅殿中,不是她的地盘,门外或许还有殿下的人,她得维持温良贤淑的形象,于是生生地压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行吧,你就放在这,本宫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今日是真的傻,想不开非要跟着来,以至于现在只能忍受着药房里的烟熏和炙热的火气,偶尔还会被药味熏腾呛得流眼泪。
但是由不得她,宋霜眠便只能煎着一味又一味的药,煎到天色暗沉,才煎到最后一味。
又过了好久,她早已麻木在了这寂静无聊的空气中,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内侍高昂尖细的声音:“圣上驾到——”
宋霜眠浑身一震,差点从椅子上歪倒下来,她茫然地起身,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圣上为什么会来,就听见门外宫人来往的脚步时在一瞬间全然消失了。
随即而来的是整齐划一的跪地声,沉闷地响彻空间,顺着门外传导而来,仿佛重击在她的心上。
宋霜眠脑子反应过来,立即朝着门口跑去,可惜跑得太急,跌在了地上,她又连跪带爬地往外而去。
任何人都没有胆量,敢无视帝王的驾临,哪怕他只是经过,不停留一瞬。
宋霜眠爬跪着到了门口,她的左右还跪着很多其他的宫人,皆已低眉敛目,不敢抬头。
药房靠近柔仪殿门口,从外而来的人最先要经过此处,宋霜眠方才在药房里面,听到通报声时,帝王就已往这边来了,加之她僵了片刻,耽误了会时间,挪到门前时,帝王的身影已在前方转角处显现。
她来不及像其他宫人那样低头,血液又仿佛被寒风冻结一般,身子不听使唤,竟那么直愣愣地,望见了走过来的帝王的眼眸。
那是一双寒潭深海一般幽邃的眼睛,此刻好像有风暴在深处酝酿,令人触之即惧,再往里望去,仿佛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西北边塞上终年不化的冰原,反着寒光的霜刃,以及浓稠血液干涸后,暗沉深红的锈迹。
宋霜眠身子一软,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薄怒
所幸帝王只顾着向前方而去,并没有注意她。
护卫在他身侧的锦衣卫却忽然投来了厉光,径直出列,从腰间拔出配剑,簌地一声寒光闪过,利剑径直落了下来,将宋霜眠的衣袖钉在了地上。
锋刃入地三分,贴着宋霜眠的脸颊而过,她依稀能感觉到耳畔传来的风声,似乎有发丝随之被削落,她一个打颤,更是将整个身子全然趴在了地上。
锦衣卫面无所动,冷酷地抓住她的衣裳,将她从地上直直地扯了起来。
宋霜眠从未受到过这种粗鲁对待,嗓子努力想发出声音——你怎敢这样对本宫?!却在看到面前男人衣袍上的纹饰后,骤然失了声。
随之而来的是胸前背后一并上涌的后怕,冷汗的湿意浸透了她的衣裙。
她下意识地朝远处看去,帝王的身影已然消失,心里悬着的铁块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她庆幸而后怕地在内心里不断重复这个词,脑海里再次回想起方才帝王那令人生惧的眼眸,仿佛有什么在她的心间撕开了一道口子,涌上了一阵浓厚的血腥之气。
宋霜眠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攥着发皱染湿的袖子,不敢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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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皇宫西侧校场,禁军及锦衣卫林立,森严守卫着周边,一切大小动静皆被收入耳中。
校场正中,萧问渊持剑作舞,右臂长探,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后,利落地收剑回身。
四周无比寂静,除了剑刃破空之声以外,安静得连鸟鸣声都听不到,禁卫们如同雕像,屏气凝神,胸膛处起伏微弱,呼吸几不可闻,沉默地守护着他们的君王。
王礼轻轻地移动脚步,捧着巾帕到了帝王身侧,萧问渊随手接过,擦过面颈处的薄汗,轻懒地说道:“准备启程回宫。”
王礼闻言,略有些诧异地小心问道:“圣上可还有旁的要务,奴才替您先去准备。”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按照往常的惯例,帝王来校场练剑,通常都有一个时辰,而今日,却反常地提前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