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匪妾(50)
且不说这个,穆寒年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对待仇敌做的事?既然是演的,那些爱慕也是装的,那何不一刀了结她性命算了?为何还不杀了她,只是将她带到新都,半囚于这个别苑?
且一觉醒来,她自觉武功全废内力全无,要说这里面没穆寒年的手笔她也是不信的。
虽说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可周鸾试了这些个月,自己已然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她那身武功怕是回不来了。
难不成这亦是一种折磨人的方式?就是恨一个人就得让这个人活着,让人亲眼见着家人朋友一一散尽,最后再活成一个生不如死的模样?
周鸾想着,却觉着这么解释看来,着实有道理。
穆寒年那一步步的筹谋既然只是为了灭黑虎岭。那让她此番活着,怕还是有些私人恩怨在的,估计是见他第一面,那顿鞭子让他恨上的,现在留着她的命,也是方便日后磋磨。
可是塞来一个会做补汤的嬷嬷又怎么说?且那嬷嬷话里话外都是让她顺从穆寒年,又猜测她是穆寒年“心尖上的人”,让她好好把握嫁进将军府。
现在想来,怕是穆寒年那厮演技精湛都骗过了自己府中的嬷嬷,连带着郭嬷嬷都有此种误会。
怕不是那男人叫郭嬷嬷过来做补汤的原因,就是让她养好身体,日后方便再抽上几百个鞭子以报当日之仇吧?
周鸾愈想,愈觉得对。
还有那日她用那木簪子刺伤他时他说的那句“等你来取我的命”,顿时就从她彼时认知的“虚伪”,转化成有恃无恐的“示威”。
周鸾想着想着,怒气直冲天灵盖,“啪”的一掌拍在木桌上,那桌子上的袖珍香炉也被拍地跳了一跳。
碧玲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个儿没见到主子所说的男人,惹主子生气了呢。虽说这位主子是个好伺候的,可是毕竟卖身契还在范大人手中捏着,若是惹了这主子也讨不到好,她想着便“噗通”一声跪下。
碧玲跪下正想措辞呢,不料主子似乎思绪完全就不在她这。
只见周鸾拍桌后,便张口骂道:“好你个穆寒年,废了我武功,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让我养好力气再取你性命,真当我周鸾不敢吗?!”
碧玲跪在地上听她那一串怒骂,却迷糊起来,心道:穆什么年是谁?怎么就提到取人性命了?不过看自家主子气成这样,这穆什么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嗯,只管骂他就是了!
碧玲思考过后,便道:“什么人敢威胁小姐,怕是当真不要性命了。”
周鸾闻声低下头,却见碧玲竟然跪在地上,赶忙扶起她道:“你怎么跪在地上?我方才吓到你了?抱歉方才在想些不好的人和事才一时间……你快起来。”
碧玲也不矫情,被她一扶便站起身来,道:“虽说奴婢不知小姐你从前到底事做什么的,但是每日看你练拳真的是有章法的,比奴婢在乡里看的武把事要厉害许多,怕是从前也是个侠女吧?”
“就是惩奸除恶的那种侠女。”碧玲说着,眼神中满是憧憬与崇拜。
“呃……咳咳。”碧玲右手握拳轻咳两声,“那个……好像真心算不上惩奸除恶。”
或者说……她身处的黑虎岭,原本似乎就是被除的恶。
“小姐您就别谦虚了!”碧玲说着轻拍了下周鸾的腕子,“奴婢还是有些眼力的,第一眼一看您就是个侠女,果然没猜错。”
周鸾望着碧玲崇拜又带着惋惜的目光,便知这丫头在瞎脑补些什么了。
估计是,脑海中,把一代侠女受人迫害,以至武功全废迫不得已隐于别苑的这样那样的复杂江湖故事脑补出来了。
“呃……那个,我真不是侠女……”周鸾干巴巴地解释着,奈何又不知她从前是山匪的身份如何与碧玲言说。
毕竟……这丫头的胆子似乎并不怎么大。若是被她知晓了自己从前的身份,似乎每日都得战战兢兢地侍候了。
瞧着周鸾这欲语还休的架势,碧玲更加确定了自个儿心中的猜测。
立马满眼冒星,拍着马屁道:“小姐你真厉害!小姐除了拳法你还会其他什么武功?您是不是像说书先生说的那种持剑的侠女?仗剑天涯的,想想就刺激!或者您是用峨眉刺或者什么长绸的……”
碧玲越说越兴奋,恨不得把所有从说书先生那听过的武侠情节都套到周鸾身上。
周鸾则是越听越尴尬,越听越汗颜。
要说这仗剑天涯,虽戏剧些但是还算靠谱的,峨眉刺……嗯……勉勉强强可能江湖上真有人用,只是这长绸……确定能伤人?
周鸾挠了挠头,觉着碧玲应该是这方面话本子听多了,挺有想象力的。
第45章 活
“我若当真是侠女便好了,快意恩仇的……”周鸾笑着说,眼神中带了些希冀,可又似想到了什么她低下头敛下自己的情绪。
碧玲瞧着她的神色,便也止住了话头,杏眸一转寻思起一件事来,这一想起来便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那模样生像是粉蝶扑将在群花中一样,只是一个是身上沾了花粉,一个是身上压足了衣物。
“在找什么?”周鸾好笑地瞧着她道。
碧玲从一堆衣服里探出脑袋,道:“在找纸条。”
“什么纸条?”周鸾问。
“就是之前刚到这里来时,从您衣袖掉下来的那个。”碧玲回完话,继续在衣服堆里翻着。
周鸾闻言,神色一僵。
碧玲低着头手上继续着动作,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有些不愉,紧接着解释道:“奴婢觉着那纸条应当是重要之物,便捡了起来,之后您换了那衣服,奴婢便将那纸条塞到袖子里了,想着您下回穿着那衣服时也能找到。”
片刻后,她扬起左手来,手指轻轻捏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兴高采烈地道:“找到了!”
周鸾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情绪,直冲到她跟前从她手中将那纸条夺了过来。
细细展开皱巴巴的纸团,见那上面只写着三个字:“乌驼山。”
没有署名,没有图画,只有这三个字,可是这三个龙飞凤舞的字一瞧便是孟云写的。
这张纸,是孟云临死前塞进她手中的……
他不断溢出鲜血的唇翕动着,当时说什么来着?
“这个地方是……”
……
“是什么啊?”周鸾双眼淌着泪,仍笑骂道,“什么话都只说一半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她哭着笑抬起衣袖抹了一把泪,“真是的……”
周鸾哭着笑着埋怨着骂着,偏生她表露的情绪里都不像是在表达她内心真正的思绪。
碧玲在旁看着,只觉忧心又揪心。
这场面自她伺候这位开始就没少过,最先前就是跟提线木偶一般,平日里只躺倒在床上,只有吃饭的时候端到她嘴边,才看她木然地张开嘴随着惯性咀嚼。
之后至少也算是有了神采,可是却又每日中午有一个时辰将她轰出门外不让她伺候,碧玲听着那屋子里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却也能猜出这位主子是在练力气。
在碧玲眼里,这位主子是个要强的人。无论再如何挫败,她都不曾放弃,就好似烧不灭的野草,倔强地热烈地活着。
可是有些时候,却偏偏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都是愁绪,碧玲不知那愁绪是从何而来,可是瞧着就觉着与这位主子不搭。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主子合该是如烈火般张扬肆意的,而不是像这般……
碧玲实在是憋不住了,问她道:“小姐,你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啊?不若和奴婢讲讲,也好排解一下愁虑?”
周鸾眼神略空,转过头来望向碧玲,手中却一直捏着那纸条不放。
周鸾问她道:“你说,若是有人灭了某人几乎全部的亲人朋友,但是偏偏让这个人活着,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说……这人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