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匪妾(37)
“李兄,今日太晚,改日我定会派人登门致歉。”樊氏说出的话倒是和玉容方才所说如出一辙。
乌岩山头目闻言,便道:“樊当家这意思,是保你那个义女了?”
樊氏笑道:“此事还未查清,若真是鸾儿不义我定不姑息。可这毕竟是我黑虎岭的家事,如何处理也应当是我黑虎岭说的算的,却不知李兄今夜到底所为何事?怕是不知是为了个于安虎鸣冤吧?”
“既然樊当家非得将事儿瘫到明面儿上,那我便也直接些。”说罢,那乌岩山的头儿直接挥手。
只见数百土匪亮出尖刀嘶吼着向前冲来,那真的是见人便砍鲜血成河。
这兵戟厮杀声竟是直至天明方歇。
此间,周鸾一直在床榻之上酣睡着,关于外间的事一概不知。
而穆寒年倒是一直侧耳听着那些厮杀声,内心却掀不起半分波澜。
这种厮杀声他听过太多了,就算是伴着这声音入眠也是使得的。
只是周鸾之所以睡得这么沉,还是因为他在睡前递给她的茶盏里下了点安眠的东西。
“好好睡吧,其他的,不必管了。”穆寒年将她脸侧的碎发拨开,吐了口浊气说道。
翌日,昨日的血色燃就的石板都被昨夜那场大雨清扫一空,而陈列在泥土↑逝去灵魂的躯壳,此时也像个破布一样,被人叠罗汉似地丢弃在一旁。可饶是处理过,空气中弥漫的腥气依旧掩盖不掉。
周鸾醒来时,还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次醒来头脑意外的晕沉,她也没当做什么要紧的事,揉着太阳穴起了床。
而窗畔却不见穆寒年的身影,倒是见屋子里唯一的圆桌之上,盛放着一碗青菜素粥旁边的小碟里还放着半颗鸭蛋。
她揉着狂跳的太阳穴,坐在桌前扒拉了两下素粥却全无胃口。
过了半晌,周鸾又觉察出些许不对劲儿来,譬如说今日外面格外地安静连说话声都听不见,譬如昨夜下雨今日空气应当闻着都是草木清香现在却浑浊不堪,就好似泥土里混了血水一般。
怎么回事?
周鸾飞速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又随手裹了一件外袍便走出门去。
这一出门诡异感更甚。
穆寒年住的这地方距离浣衣和其他活计的地方很近,所以早起来会很吵,即便知道她这个少当家住在这儿这些人刻意注意了自己的声音,可多少还是能听到几声脚步或者几声窃窃私语的。
只是今天……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整个山寨就如同死了一般寂静。
周鸾拧眉,朝着往日山寨里人最多的路上走去,可这一路上却只看到零星一两个人,见到她也躲得远远的。
这……怎么回事?
难不成昨日趁大当家寿宴直接杀了于安虎,义母就彻底厌弃了她,要将她赶出黑虎岭了?
周鸾心中一沉,脚步一转向着东边樊氏的住处走过去。
即便是被驱逐出去,她依然会去见樊氏最后一面,磕头谢她这些年的养育恩情,只是怕是没机会再报了。
周鸾心中思绪万千,却在路口转角处,见到了相当骇人的一幕……
第33章 奉陪
堆叠的毫无生气的尸首,在巷子尽头堆成一块小土丘,那场面可怖骇人且灰败……
而这场景,似乎八年前夷人进犯之时也曾出现过。
可见过是一回事,能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周鸾捂住心口,心脏跳得愈来愈剧烈愈来愈快,她甚至都能听到自个儿心跳的声音,那声音之剧烈,就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之感。
她呼吸窒住,只得揪住胸口的衣襟,大口得喘着气,同时在心里暗道:“难不成是心脏出了什么毛病?以前从来不曾这样啊?”
可这胸口的抽痛让她眸前像被雾蒙住了一样,眼前的“土丘”都开始迷迷糊糊的了看不真切,就好像那处是真的土丘一般。
这么看着倒是好了些许,至少没那么让人窒息了。周鸾就这般胡乱想着,双眼却一黑,只觉着眼皮上敷了一个温温热热的手掌,而她却自动自觉地汲取这手上的热量。
“别看了。”穆寒年微沉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声道,“既然受不住,就别看了。”
周鸾深吸了口气,觉着心口处和缓了些,才伸手将面上的手掌拨开转过身来。
她转身抬头时才发觉原来穆寒年是这样高,平视时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谁说我受不住?这场面我又不是没见过。”周鸾闷声道。
“见过,但是不想再见到不是吗?”穆寒年低头望向她的眼底,那笃定的语气就好似能从她的眼底看透她的内心。
周鸾蹙眉不悦地道:“你别总是像这样,就好像能看透我心中所思所想似的。”
穆寒年不置可否。
周鸾实在不喜他这般故作高深的样子,加上现下还有事要做没空再和他说些有无。
她正寻思着如何摆脱他去樊氏处,不料穆寒年却先她一步让开了路。
周鸾想他识趣,却在刚抬步时便又被他抓了手腕。
“干什么?”周鸾没了耐心。
“那边也有,我带你走。”穆寒年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腕便走。
周鸾懵了一会儿才想到他说的“那边也有”有的是什么,怕是也像这边一样可怖的景象吧?
“所以,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任她再心粗,这些石山摆在这里,她也无法再察觉不到。
穆寒年:“昨晚乌岩山的人来了。”
“竟然趁晚上来偷袭?!”
周鸾知道乌岩山的人手段一向不光明,可她如何也没想到他们见事情败露竟然当夜就来了这么一套。
周鸾急道:“昨日之事是个什么结果?你怎么也没叫我起来?”
“孟云早就带着练武场的弟兄应战,昨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你也需要多休息,我便没叫你。”穆寒年拉着她的手腕回答道,说话间脚步未停。
周鸾瞪着他问道:“练武场的弟兄们怎么样了?”
穆寒年言简意赅地道:“只两人重伤,十余人轻伤,并无一人折损尽管放心。”
周鸾还想问些什么,却见穆寒年的步子放慢了些,她抬头瞧见门扉便知这是樊氏的住处。
她知道,在樊氏寿宴当场斩杀于安虎,是她逼着樊氏认清事实的险招,很有可能就此义母女的情分就断了。况且昨日还因为此时招来了乌岩山,现在看着情况是保住了黑虎岭,可这保住的代价怕是血淋淋的。
如此这般……
周鸾硬着头皮叩开了樊氏的门。
而这次见面却远比她想象得要平静。
樊氏只是淡淡的,一如平常般待她,甚至脸上也不见任何悲痛或恼怒。
玉琴也一反常态,好好将温茶递到她手边,连半分讥讽的眼神都没流露出。
可越是这样,周鸾就越觉得不寻常。
这件事,她做好了樊氏震怒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平静,就好像是风雨前最后的静,静得可怕。
而玉琴,从前一直与她对着干,有事没事嘲讽她的缘由是什么?不就是因为这个“少当家”的头衔?若是没有这头衔,玉琴又何必与她那样。
而玉琴现如今的平静代表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周鸾目光沉了沉,却也没说几句便告退了。
“如何?”等在门外的穆寒年见到她从里面推开门便问道。
周鸾一愣,道:“估计就要离开了吧。”
穆寒年抿嘴一笑,“在下愿意奉陪。”
周鸾摇摇头,“你还是别陪了吧。这世道带上你相当于带上个大累赘,我自保尚可,若是再加个你怕是护不住的,你还不如就留在黑虎岭,凭着这张脸也能混口饭吃。”
穆寒年:“……”
“少当家,其实我这张脸,便是出了这黑虎岭也是有点儿用处的。”
“什么用处?傍个夷人富婆?”周鸾打趣地道。
她穆寒年饶是表情管理得当,此时也绷不住脸来,这脸上含着的笑意也龟裂开来,瞧着相当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