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匪妾(18)
老大夫嘴里发苦,这些病患可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个两个的都愿意昏着不醒,都是什么坏毛病?
可他只敢心中腹诽,哪敢说出来?周遭全是凶神恶煞的山匪,抓他过来的人更是话里行间映射着他若治不好将会受到何种“招待”。
老大夫心如死灰地照常把了脉,照常说着这两日重复了几遍的话:“少当家身子好得差不离了,只是不知何时能醒。”
穆寒年听这话时正瞧着卧榻上周鸾那张惨白的小脸。
要说他当时扑过去,也不过存着替她挡一挡也能更加取信于她的心思,可真正看着周鸾吐了血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模样,心中却又忍不住生出些许复杂来。
可能是平日看这女匪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惯了,现在周鸾这幅不能言语柔弱不堪的样子,倒是让人心头发紧说不出滋味。
也是,若是床榻上的人儿还不醒,这黑虎岭真要换一番天地了。瞧着玉琴那将手都伸到练武场的做派,怕是周鸾再昏睡几日,黑虎岭上的人就再不将她这个少当家放在眼里了,到时候四个匪首兴风作浪还不知会让这恒阳县城掀起怎样的血雨。
穆寒年神色不明,抬起头便道:“老大夫,不然施针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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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梦一场(周鸾往事)
“听闻京城有人身体无恙却昏厥半年,请来无数名医都不见成效,最后是一游医行针治好的。”穆寒年瞧着老大夫的银针包淡淡地道。
老大夫摇了摇头,道:“老夫虽会施针,但这等晕厥之证却从未见过,要是贸然一试,怕是会对少当家身体有碍。”
“若是还不试,那少当家的身体就不止是有碍了。”穆寒年沉声道,“你只管尽力一试,若有差错我一人承担。”
青坞在旁边也只是看着,半点儿也不想插话,甚至听到穆寒年提议施针之后,悄悄拉开门帘,隐了出去。那意思显而易见,不必言说就知道,未免少当家施针时身体真出了差错,她如此只当不知,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将自己和主子摘出去。
也不愧是什么丫鬟跟什么主子,青坞这样摘身事外的架势,倒是和她的主子玉容如出一辙。
穆寒年看她躲出去也不觉奇怪,只要此时没人阻止施针就好。
至于这套针扎下去到没有效用……穆寒年眼波一闪,却道自有办法。
老大夫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此时却也再难推脱。
只能敞开针包,将一排大大小小的银针摊开来。犹豫片刻,便选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银针。
只是这老大夫拿银针的手还是忍不住哆嗦个不停,对准周鸾的穴位却迟迟不敢扎下。
正待此时,老大夫忽觉脚下一绊,身体控制不住,往前一扑,拿针那只手下意识往下一按,端端正正的扎在了那个穴位之上。
“老先生可是站不稳了?”穆寒年在旁扶起老大夫的肩膀,在他站稳后方松了手。
老大夫心中讶异,所以说他人老了,怕的时候手也颇抖,可他还没出现过这等站不住的情况。他摸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心中暗想,怕是从今日开始也得给自己调养调养身体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老大夫糊涂了。不得不从怀疑自己身体的康健情况,到怀疑身旁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俊朗小伙子。
“老先生,看我做什么?继续施针呐?”穆寒年面上微微“讶异”道。
“诶。”老大夫又抹了一把额头上重新出现的虚汗。只道自己今日可能是真的累了,才这样屡次三番的站不稳。应当与旁边这个文文弱弱的小伙子没有什么关系。
老大夫就这么摔了个十多遭,摔得他头都迷糊了,才被穆寒年给扶出了屋外。
只听得身旁的俊后生温声和外面候着的道:“老先生施针累了,快把老先生扶回去。”
老大夫浑浑噩噩地被人扶了出去,带走,出院落才觉出一丝不寻常来,可那心中的不解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实在累得狠了,送他的人直接将他背了回去,家人看到他这样子还以为他遭了什么不测,心中愈发慌张,这些暂且不提。
且说穆寒年去看周鸾时,却见周鸾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身上更像是像被水涝过一样,瞧着像是刚经历过溺水一般。
穆寒年垂下眸子,从旁拿了帕子,细细将她额头上的汗拭去。
看着稍比之前红润些的面庞,他的心也安定了几分。
刚才那老先生试的一套针,自然不是所谓的摔倒或误打误撞,全是他一脚脚绊出来的。只是他出脚速度奇快,那老大夫根本察觉不出来而已。
都说久病成医,他最没习过医,可从小到大练武,身上免不了跌打损伤,被医过多次,便也也知道了一些法子。
况且他本是会点穴的,自是知道哪些穴道有何种用处。
方才他控制大夫拿银针扎的穴道,除了对身体有益处的几个,自然还有能刺激人脑子的几个,或许对病人来说有些痛楚,却也是现在不得已之举。
除了黑虎岭上的局势,也光乎周鸾自己。毕竟人若是久久不得醒来,身体机能也会衰退,倒时若是武功也使不出,凭她得罪人的架势,怕不是没了武功就被人挖了坑送棺材。
“你说你平日里得罪那么多人干嘛?”穆寒年收走帕子,拿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不过他也就只是问问罢了,也没想让她答。人被推到一个位置上,有些时候却也不得不得罪一群人,穆寒年了解,也自问从前的自己做得比周鸾还狠绝。
“你这功夫还不够。”穆寒年的手划过她的眉尾,喃喃地道,“在这乱世之下,还不足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东西。”
“快些好起来,没了少当家折磨,在下当真有一点儿不习惯。”不过,仅有一丁点儿而已。
……
周鸾觉着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场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小时候,脚踩虎头鞋,头顶虎头帽,一身红艳艳的比甲上还绣着两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周鸾记得这是她八岁那年爹娘送给她的。
一低头她还看到手中还戴着熟悉的银手镯,那银手镯上三个银铃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铛啷啷的直响。
在记忆中爹娘熟悉的背影就现在她前面不远处,她还能看到爹拉住娘的手一起敲着朱门上的鎏金狮子口中的门环。
门半晌才开,里面走出一个头戴幞头帽身穿暗蓝襕衫的约么三十来岁的男子。
只瞧上一眼,周鸾瞳孔一缩,脱口喊道:“朱叔叔!”
她喊出来的一瞬把自己也给惊着了。
朱叔叔?她的记忆中怎么好像没有这个人呢?可是见到那样打扮的男子,她却莫名有些熟悉,就脱口喊出声来。
她这样喊了一嗓子,那个襕衫男子包括爹娘都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有说有笑的交谈,交谈内容她听得不甚清楚,只看他们谈着谈着就要往那朱门大户里走,周鸾也想跟上,可那门却自己慢慢合上,任她敲打叫喊都纹丝不动。
周鸾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边敲边哭,可如何敲如何哭喊都没法将那门给叩开,门里也毫无动静。
她正哭着,却见旁边又站了个人,这男子一身白襦头戴冠玉看她时脸上满是慈笑。
这个人周鸾却一下子认了出来,只哭着扑到男子怀里,喊着:“师傅,爹娘不要我了!”
男子却将她抱在怀里递给她一颗饴糖,柔声安慰道:“你爹娘并不是不要你的,只是你一直哭,让他们怎么忍心过来看你?”
周鸾含着糖,咀嚼着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终于止住了哭声,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蛋儿,奶奶的声音问道:“那我不哭爹娘就能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