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69)
云杉问的突然,稷元质子一称更是轻蔑,见云清澜闻言愣住,云杉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云清澜是被问得心虚了。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那个质子是在给你打掩护。”
云杉的声音透出几分不悦:“这等事我看得出来,那陛下和吕莲生自然也看得出来。和谈一事那质子遮遮掩掩明显有所图谋,如今陛下对云家不满,吕莲生那厮又不安好心,我云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你与那质子有所关联,难道是想将我云家送上绝路不成?”
秦朝楚确实是不安好心。
云清澜默了一瞬,但还是不解道:“可孙儿还是不明白,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孙儿所写分明是一副太平盛世,陛下看了为何会不悦。”
云杉皱了皱眉,似乎对云清澜的问题颇有些嫌弃,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你难道忘了,我们云家忠君为民,忠的哪个君,为的谁的民?”
国是李玄臻的国,民自然也是李玄臻的民。可忠君为民,到底是忠于君,还是忠于民,乍听起来似乎并无区别,可令武帝芥蒂的,却又正是云家人在其中的态度。
若他们忠于君,为何要关心民过得如何?若他们忠于民 ,那他们眼里,可还有他这个君?
云杉一心装着武朝皇室 ,对此自是有自己的答案。
他们云家,忠的是李氏君,为的,是武朝民。
车辙悠悠,窗边帷幔起伏飘荡,云清澜怔然坐在窗边,二月的风还是冷,吹到脸上刮得人生疼。
作者有话说:
写到一半发现李福安这个姓氏跟皇姓撞了,从这一章开始改成常福安,前面的文也会陆续改,连载期间不会对文的情节进行大修(应该)如果看到前面的章节有更新,一般都是在捉虫~
第57章 夜访卷阁
云清澜默了片刻, 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眸光转向车窗帷幔下露出一角街景,青砖斑驳,偶尔碾过几处坑洼, 就带着他们左右摇晃几下。
“祖父,孙儿还有一事不明。”云清澜默了片刻, 又开口道, “今日请神祭祖, 孙儿看殿中挂了平圣公主的画像, 可孙儿此前翻阅史籍,只说平圣公主于先皇薨后力挽狂澜,却从未见人说过平圣公主最后是怎么死的。”
“这有什么不明白。”云杉毫不见怪地朗声道, “当年伐稷一战, 若不是稷元来朝时狼子野心害了大长公主的性命,又如何会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直杀得他们稷元二十年都再无还手之力。”
天子一怒,伏尸万里。
可为了一个公主, 就葬送双方千万将士的性命,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见云清澜面露疑惑,云杉又接着解释道:“陛下早年间在太子府过得并不如意,若不是大长公主护着, 甚至未必能熬到先皇登基。先皇登基又是大长公主出言给陛下在宫外置了处府院,陛下才得一容身之地。于陛下而言, 大长公主就是骨肉至亲。”
即便如此, 云清澜心中却还是难以释怀。
“那平圣公主与右相可有什么交情?或者关系如何?”回朝后云清澜闲暇时曾特意翻了武朝史籍,虽说关于季鸿儒的部分只能在细枝末节里寻出一丝痕迹, 但也不难看出其确曾为当朝右相的身份。
“右相?”云杉显然是没想到云清澜竟会突然提起季鸿儒, 反应过来后云杉语声渐冷, “季家早就没了二十年了,他们的事你不要掺合。”
“那···”云杉语中已有不悦,云清澜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那平圣公主后来葬在何处?”
“自是葬在皇陵了。”云清澜今日的问题句句不离前朝旧事,这让云杉心中生出几分不妙:“你问这个干什么?”
皇陵?云清澜却兀自思索起来。
可她分明看到平圣公主跟季鸿儒一道被葬在山中陵墓,那处陵墓罕无人迹又机关重重,显然是不想被外人发现,更无作假之理。
并且衡芜山路途遥远,平圣公主的尸首到底是被何人带到那里,还是说···平圣公主根本就不是死在京都。
伐稷之战距云清澜太过遥远,她一时想不清头绪,云杉看着云清澜出神的模样,不悦道:“与其关心前朝旧事,倒不如多想想自己手里的龙虎军——”
“你这几日去军中操练,与姚荣远关系如何?”
姚荣远被吕莲生提为主将,扬眉吐气下每日在军中自是吆五喝六地颐指气使,云清澜一愣,不知云杉此话何意。
云杉看云清澜这幅样子也能看出那姚荣远在军中是多么的趾高气昂,他的声音愈加恼怒:“那姚荣远不过就是一个草包,如今陛下是被吕莲生的谗言迷惑才叫他得了势。但日后若再有战事,陛下和龙虎军还是得靠我们云家,这军权也迟早会回你手上。你遇上他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用看他脸色,莫要在人前失了我云家将军的威严!”
末了云杉又颇有些嫌弃地加了一句:“风儿在军中可从不会让我操这种心。”
这是明明白白地说云清澜与兄长之间的不同了。
云清澜眸色暗了暗,于云杉而言,她也不过是云青风的影子而已。
一路无话,马车悠悠晃回云府,云清澜拖着略有些疲乏的身子回到南院,甫一在桌前坐下,便看到了案上端放的那只木匣。
血色南珠静静躺在匣中,云清澜将其拿起看了又看,确是殿中画上平圣公主腰间挂着的那颗南珠无疑。
云清澜憩在房中歇了一下午,夜幕四合,柳莺飞见其没有出门就差兰铃送来了餐饭,待吃罢饭食,云清澜就独自一人出门了。
过了年关,天渐渐回暖,中元大街上也陆续涌出人流,云清澜自人群中缓缓走过,听了满耳朵的插科打诨和家长里短,最终停在城南大理寺的府衙前。
大理寺的架阁库存放了武朝开国以来大大小小的各类卷宗,既然从祖父那里问不出究竟,云清澜索性自己到大理寺查探一番。
“云将军?”
云清澜令守在门前的衙役进去通传,不过多便听到门后传来一声喊。紧接着迎面走出一脚步匆匆,面色肃然的男子。
云清澜定睛一看,今夜当值的正是先前曾在朝上替云清澜解围的大理寺少卿徐景流。
“徐大人。”云清澜拱手回礼道。
“云将军这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徐景流为人刚直,是朝中少数不为吕莲生马首是瞻的贤臣清流,听衙役通传云清澜夤夜而来,便以为发生了什庡㳸么大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云清澜顿了顿,一边随着徐景流走进府衙一边道,“一些早前的陈年旧事,近日无意中发现一些蹊跷,便想来大理寺的架阁库查些东西。”
“原来如此。”徐景流点了点头,架阁库馆藏天下奇文卷宗,王公大臣们前来查找借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架阁库文史藏书三千万,历朝历代卷宗九千卷,可谓浩如烟海。”徐景流问道,“不知云将军要查哪件事?”
此时徐景流已带着云清澜绕过前厅,走进大理寺的府衙院中,云清澜环视一周见四下无人,犹豫片刻才沉声道:“伐稷一战,和当年,季家的事。”
“季家?”云清澜明显感到徐景流周身气息一滞,但片刻后他又波澜不惊地继续道,“季家早就消失了二十多年,云将军怎么突然想要查季家?”
这徐景流虽面上看起来守正不阿,但人心叵测,谁又能确定他真的就表里如一。云清澜斟酌片刻只道:“青风前几日翻阅旧籍,发现季鸿儒竟是两朝宰辅,虽说后因谋逆流放,可位极人臣多年,史册中却只有只言片语,委实叫人觉得奇怪了些。”
季鸿儒两代为官且官拜右相,后又因谋逆全族流放,此事并不是秘密。
“确实蹊跷。”徐景流意味不明道:“那云将军为何又要查伐稷之战?”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景流偏过头两眼定定地看着云清澜,漆黑眼眸中透出股审视意味:“伐稷之战的卷宗,云将军三年前不就来看过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