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65)
既都有议和之心,谈判便又被重新提起。只不过双方意见分歧太大,在朝堂上三言两语也论不出究竟,是以李玄臻叫吕莲生着手负责此事,又过几刻,便摆摆手退朝了。
云杉心中淤着一口恶气,朝会方休,李玄臻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冷哼一声,跨着大步拂袖而出。
云清澜慌忙紧随其后。
“柱国将军。”
背后突然遥遥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
云杉顿住脚步,就见秦朝楚自背后徐步而来。
“秦太子叫住老夫,可是想要炫耀一番了?”云杉冷哼一声,“陛下今日虽松口与你谈判,但老夫还是那句话,只要老夫还活着,衡芜三十二群山,秦太子想都不要想!”
衡芜三十二群山是西北防线,一旦拱手相让,日后再有纷争,受苦的还是他龙虎军。
“柱国将军误会,在下并无此意。”
云杉横眉冷对,秦朝楚倒是神色如常,殿前得势,也不见有窃喜炫耀之意,“朝中事自在朝中论,只是在下方才看朝中境况,过刚则易折,柱国将军一心为国,却不得不防背后有人捅刀。”
秦朝楚来的莫名,话也分明是冲着吕莲生去的,武朝将相不和天下皆知,可在外朝人面前,即便云杉跟吕莲生再有龃龉,也不可能折了他的面子。
云杉冷哼一声:“狗拿耗子!太子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日后如何对付我龙虎军!”
“我云杉二十年前能打得你们稷元送子求和,二十年后亦如是!”
秦朝楚在武朝为质十余年,送子求和,云杉这句话当真是杀人诛心了。
可秦朝楚脸上却波澜不惊,好像云杉语中所指并不是他似的,只淡淡道:“二十年前那一战柱国将军确实威振天下,可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如今魍魉犹在,柱国将军身边却只剩云小将军一人,这般境地,难道还想要重蹈覆辙?”
秦朝楚语含深意,云清澜却一时听不出分明。二十年前武朝与稷元那一战,云杉带着龙虎军从衡芜群山一直打进了稷元国界,直杀得稷元在北境二十年里龟缩不出,只不过却也将云家五子尽数折在了北境。
云清澜眸光沉了沉:重蹈覆辙,指的莫非是云家五子阵亡一事?
“重蹈覆辙?当年若不是你们胆大包天,又如何会引得陛下龙颜大怒!我云家儿郎为国尽忠,死而无憾!”尽管年事已高,但云杉说起话来却还是中气十足,“秦太子今日在朝上这般漫天要价,到底是谁想重蹈覆辙?”
云杉语中威胁意味浓厚,秦朝楚却神色不动,淡定如初:“既然提起当年的事,那便容在下再多问一句,当年那件事,柱国将军心里当真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云杉两眼微眯,周身气息登时一沉。
“柱国将军心中早有答案,又何须让在下再多此一举。”可秦朝楚却不愿多说了,“在下只是提醒柱国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
哼。
云杉冷哼一声不以为意,一个敌国派来谈判的太子,费尽心机地想从武朝身上榨取好处,难道还指望他替他们云家考虑不成?
他图什么?!
二人一来一回地打哑谜,云清澜听不明白,却也插不进话。
“柱国将军,陛下有请。”
正说话间旁边传来一道尖细的叫喊声,是武帝身边的大太监常福安揣着拂尘走了过来。
常福安的目光先是在秦朝楚身上顿了顿,紧接着才对云杉弯腰笑道:“柱国将军,陛下在清心殿等您呢。”
作者有话说:
又是周一····
话说作者狗除了是作者狗以外,还是一只打工狗,刚入职不到半年,每晚九点下班,忙的非常苦逼,文都是下班回来后点灯熬油的写,多少有点顶不住,所以就是想调整一下更新节奏,改成一周六更,大概每周一或周二不更,不更的时候会提前一天请假,请读者宝宝们见谅(跪跪跪)
然后明天请假一天,追更的宝宝不要等哦(跪跪跪)
第54章 天人之姿
云杉随常福安离去, 殿前便只余下云清澜和秦朝楚两人。
身侧不时有朝臣擦肩而过,云清澜抿抿唇,正欲作别, 却听秦朝楚突然道:“柱国将军一心报国,有些事难免被蒙了眼, 云将军可要留心才是。”
话至此处云清澜终于忍不住道:“敢问太子殿下方才所说, 重蹈覆辙, 到底指的何事?”
事关父亲叔伯, 云清澜没法不在意。
却见秦朝楚淡淡一笑:“云将军天人之姿,与其听在下空口虚言,何不自己一探究竟?”
云杉跟着常福安一路走至清心殿时, 吕莲生早已垂首候在了门外。
“柱国将军。”
见云杉走来, 吕莲生当即上前拱手问安。
吕莲生虽在朝堂上与云杉不分秋色,甚至还能隐隐压过云杉一头, 但论辈分资历,云杉是跟着李玄臻一路改朝换代杀出来的老臣, 受吕莲生一礼,也在情理之中。
云杉看着吕莲生俯首作态的模样眉头微皱,继而冷哼一声。
这吕莲生惯是一副谄媚嘴脸。
不论时局情势如何,但凡陛下鼻子哼哼一下, 他立马就能转舵异形。方才在朝上临阵倒戈,简直是把他这柱国将军的脸撕下来当抹布。
被云杉晾着, 吕莲生面上也不见尴尬, 他自顾自地直起身,又对云杉笑道:“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说罢吕莲生错开半步让云杉先行, 二人由常福安引着, 一道进了清心殿。
清心殿内雄伟空旷, 没什么多余摆饰,唯有几根龙纹玉柱伫立其中。四周具是沉香缭绕,云飘雾渺间放着一金丝银绣,下缀流云的莲座蒲团。
云杉吕莲生甫一踏入,就见李玄臻盘坐其上。
“陛下。”
二人俱是叩首问安。
“不必多礼,给二位爱卿看座。”
李玄臻于一片云雾缭绕中幽幽开口,他半阖着眼,俨然一副出尘之姿。吐息间淡声吩咐一句,常福安就急忙差人给云吕二人端来两只锦纹云绣的方凳。
云吕二人端坐其上,李玄臻却在这淡声一句后又没了动静。他盘膝坐于殿中,气息沉稳有如神佛入定,云吕二人对此似也是习以为常,坐在殿边不约而同地垂首以待,清心殿上重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只听得一声悠长的吐息。
李玄臻吐出一口浊气,终于缓缓睁眼:“今日朝上议和一事,朕不欲与稷元再起兵戈,二位爱卿对此可是有何不满?”
李玄臻话说的清淡,低沉浑厚又不怒自威,在空旷的清心殿内轰隆回响,威仪万分又叫人听不出喜怒。
“陛下,”云杉性子急,当即道,“臣非是不愿议和,实是稷元太过欺人太甚!那秦朝楚开口就要衡芜三十二群山,分明是想要拿我武朝做鱼肉宰割!今日若真叫这群人骑在头上,日后还不知又要如何得寸进尺!”
云杉一心想着武朝皇室,他语声高昂,激动之下更是数句连出,可李玄臻却神色淡淡不说话,便听一旁的吕莲生又道:“柱国将军心系我朝边防,怕是对如今的朝中境况有所不知。岁末一战劳命伤财,臣年前着户部清点存银,我朝先逢战事,又遭粮荒,国库如今已去了九成,百姓难得休养生息,眼下确实不宜再战。”
云杉眉头微皱,他确然不知国库竟已紧张到如此程度,片刻后云杉语声渐软:“可若将衡芜群山相让,我朝日后只怕更加被动。”
李玄臻高坐其上不说话,吕莲生就朝着莲台宝座上看了一眼,紧接着又同云杉道:“柱国将军所言,陛下自然也是知道的,今日朝上议事,那秦太子虽说不要珠宝玉器,但却也没说非衡芜群山不可,既能坐下和谈,此事就定然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玄臻这才悠悠开口:“吕卿所言甚是,稷元竖子得志,若非劳民苦心,朕又如何愿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