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29)
“云小姐当心,我们此刻并不在什么安全的地方。”
经秦朝楚一番提醒,云清澜这才看清重重山雾下的周身情形,心中登时一阵后怕——谁能想到此刻她竟和秦朝楚一道挂在崖边的一棵山木间!
“五皇子,我···”
云清澜心中懊恼,方才若不是秦朝楚及时地稳住她身形,若是动作再大些,二人怕是要一道掉下去。
“云小姐大可不必一直叫我五皇子。”
秦朝楚淡淡出声,似乎对方才的惊险一幕并不甚在意。
“什么?”云清澜略有些迷蒙地看向他,不叫他五皇子,那叫他什么?
“或许叫阿楚也行。”
秦朝楚的目光落向别处,刀刻般的下颌轮廓隐在寂寂山谷的朦胧月色中。夜雾渐起,裹着暧昧气息悄然飘荡,夜色藏起落雁崖上的嶙峋怪石,将整个山谷掩得幽深神秘,也藏起一些来自稷元质子不自在的羞赧。
“阿···”
女子细若蚊喃的声音刚刚响起,秦朝楚就立时转头看向她,眼中似有惊喜狂跳,却又压抑在多年积攒的修养自持中,最终化为一汪春水盈在眼眶,映得两眼目光灼灼,在黑夜里亮得吓人。
云清澜被这满是期待的温柔目光滞住,楚字卡在喉间,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下半个字,那字在她口中囫囵一圈,最终还是变成了“五皇子”。
秦朝楚低笑一声,也不强求。
反倒是他僭越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前面,秦朝楚是很敏感早慧的那类人,这种人被送来做质,本身就是一件悲哀的事
第24章 若有温存
云清澜抿抿唇, 一时又沉默下来。
夜里寒气愈重,丝丝缕缕地透进身体,云清澜在这阴凉寒意里回过神, 只觉自己方才似是被人蛊惑了一般。
“阿楚”之称暧昧缱绻,乍听间更像是情人低语, 两国相争, 他们早已是针锋相对的敌手, 可在那样幽深目光的注视下, 她竟真的差点脱口而出。
云清澜收拢心神,眸光不自在地在周围飘荡,最终落在自己染血的右臂上。
唐乾引射中她的那一箭在秦朝楚抱着她挂在崖边时就已被她拔去, 当时血流如注, 可她的意识浮浮沉沉,竟也没觉出几分痛楚。
再次醒来, 动作间肩胛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再加上擒拿知方时一番自伤, 如今云清澜的整条右臂都淹没在火辣的痛感中,难怪方才会脱力。
云清澜右手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肩胛隐隐觉出束缚,伤处虽痛得猛烈, 但也渐止住了血。弄清自己身上情形后云清澜略微怔了怔,难为秦朝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给她包扎。
确定右臂还可活动自如, 云清澜再度开口:“五皇子, 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她醒来时已是深夜,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周遭情形, 可悬在山腰, 仅靠着一株老树维系二人性命, 如此境况让她不敢有一步行差踏错,
云清澜抬起头看他,因着不敢动作太大,小巧的下巴只得搁在秦朝楚宽阔的胸膛上,秦朝楚垂眸回望,略有些膈,却更多是痒。
“入夜前在下曾在那里看到一处山洞,”秦朝楚抬手指向不远处,纤长食指没入黑暗中,“只是眼下夜黑风高,再加上山间迷障,却又有些看不太清了。”
云清澜顺着秦朝楚手指的方向竭力看去,正此时夜风掠动浮云,疏冷月光倾泻而下,果然让她隐约在老树的不远处看见一个山洞轮廓。云清澜心头暗松一口气,不过怎么感觉秦朝楚却好像不太高兴。
她又抬头去看,却见秦朝楚竟还维持着方才那副模样。
他垂眸看她,视线原落在她发顶,待她抬头,那目光就柔柔地笼在她脸上。
“云小姐,怎么了?”
见她抬头,秦朝楚就微微一笑,温声问她。
“五皇子,身上可有大碍?”云清澜斟酌着开口,山崖陡峭,冰凌细碎锋利,秦朝楚护着她掉在此处,她身上除了原先那两处旧伤外并无新痕,却不知秦朝楚的情况如何。
秦朝楚闻言动了动,似是在听从她的意见认真检查。
身下人肌肉隆起,手臂躯干接连用力,如一阵波浪带着云清澜的身子上下起伏,二人的身体频频相碰,云清澜在一片夜色中红透脸颊,心中更是一阵懊悔。
“并无大碍。”
秦朝楚却似乎并未想到什么旖旎之事,他一本正经的开口,声音沉稳如松,“云小姐打算如何做?”
如此,倒叫云清澜更觉自己龌龊。
秦朝楚自然不像他面上那般淡定。
他的世界原本空无一人,从云清澜踏进他心间的那一刻,这里就已经全部属于她。
此刻娇人在怀,好像全世界都绵密密地印在他身上,她呼吸微乱,身上清香就混着冷冽寒风送入他鼻腔。
秦朝楚心口狂跳,只敢在自己身上各处粗粗查探一番,他绷着身子竭力克制,不敢多动一下,生怕自己哪个动作唐突了她。
谁能想到,在武朝受尽欺凌却默然如石塑的质子,竟也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我右手怕是使不上力,须得五皇子相助才行。”
半晌后云清澜再度开口,后半夜寒意更浓,若二人再不想办法转移到山洞中,只怕捱不到天亮就会被冻死在这棵老树上。
云清澜想了想:“这崖壁虽然陡峭又附有寒冰,但所幸洞口离我们不算太高,待会我试着爬上去,若是相差几分,还请五皇子不吝相助。”
“好。”
秦朝楚温顺地应从,几乎不做犹豫,似乎根本不怀疑她的用心。
可眼下两国毕竟敌对,一军之将和一国皇子之间的协定又能叫人信服几成?想到这里,云清澜又急急开口补充:“等我上去,一定把五皇子也一道拉上来。”
后半句云清澜心底着急,语速也不自觉变快,没了平日在军将面前的沉稳,反倒多出一丝娇俏。秦朝楚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抿起一丝浅笑:“云小姐尽管放心去做便是。”
云清澜拖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到老树根前。
她贴着峭壁站起身,崖壁上寒冰扑面,登时将她冻得一激灵。
云清澜站在并不算粗壮的老树枯枝上,两手紧紧攀附着山石。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松开左手缓缓向上探,刚好够上洞口。
云清澜心中一喜,生出几分庆幸,她踮起脚,整个手掌都紧紧攀上洞口边缘,身子慢慢往上爬,紧接着将受伤的右手也一并放了上去。
这山洞离他们二人也不过一人多高,云清澜心绪渐稳,正当她快要爬上洞口时,左脚下踩着的山石上薄冰突然破碎,连带着云清澜脚下也紧跟着一空。
一脚踩空云清澜暗道不好,一颗心如坠冰窟,她整个人登时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攀不住这峭壁,正此时脚下却突然被人稳稳托住了。
秦朝楚不知何时已经靠坐在那崖边老木上,他举起右手,稳稳托住云清澜踩空的左脚,待云清澜稳住身形后再用力向上一推,借着这股力云清澜手脚并用一跃滚至山洞,耳畔却突然传来老树枯枝的吱呀声响。
郑连桥横越落雁崖的一幕猛然冲进云清澜脑海,一时间巨大的恐慌自其心中席卷而出,跳跃的余势下云清澜在洞中滚了一圈,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慌忙爬出洞口朝下看去。
老树震动,冰凌狂舞,秦朝楚挂在枝间摇摇欲坠,云清澜一颗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颤动渐息,秦朝楚似被震得有些唇色泛白,但所幸还稳稳地坐在那枯枝上。
“五皇子,我拉你上来!”
云清澜松了口气,转头在洞内搜寻一圈,洞口狭窄,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工具。她沉吟片刻,一咬牙解下了腰间鞶带。
不多时,一根绛黑腰带从洞口抛下,借着这根腰带,秦朝楚也终于爬进洞中。
“五皇子,你没事吧?”云清澜喘着气低声问讯,秦朝楚闻言转过身,视线落在她腰间似是一僵,继而又转头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