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番外(139)
镇国公育有三子三女,二老爷更为夸张,不算上门来打秋风的,足有四子五女。
老夫人屋里平日其实不该有如此多的来客,大房的且不提,二房的女眷却一应来了个全,皆因陆世子一事。
大房与二房早已分家,如今不过是同住陆府府邸里,记账分的明明白白,但各家有各家的消息门道,
大房库房的小厮在搬货时正好在场,他的娘又于二房膳堂当值,况且陆明钦今日不仅未遮掩,反而顺水推舟将动静闹得更大了些,
消息传到二房的程夫人那时,她便坐不住了。
在陆世子赶走安珞后,她原先还想介绍着自个儿娘家的小姐同陆世子认识,
运气好还能捞个世子夫人当当,当然在他身边当个妾室都算赚到,
可听听今日那膳堂娘子与她说了什么?!
陆世子竟要娶一个商户之女?
他们程家好歹也是翰林学士之后,正儿八经的清贵出身,又岂是谢府那等商户能比的?怎会愿被压一头?
这下倒好,正妻不说,连妾室也泡了汤,天知道她知晓此事时有多胸闷气短,简直恨不得让她自己的儿子代陆明钦受过。
但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急匆匆拉了女儿们上明德堂请安,虽未直接开口道明来意,但明里暗里都是贬低的话语。
陆老夫人似是早已料到,她靠在软垫上,抚着眉心,眼角的纹路都似夹杂着看透生死的淡然,只等着嫡孙上门来。
倒不是为着他提亲之事,只是想让程夫人闭嘴。
没道理成亲的是他,遭殃的却是她。
就在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那谢家小门小户,几个女孩互相应和之际,忽地被开门声打断,
几人一齐朝外堂望去,见到紫岫身后的男人皆起身唤道“陆世子”。
“我倒是不知,祖母这何时变得如此热闹了?”
陆明钦朝几人面上轻描淡写扫过一回,提步径直往老夫人下首的软塌上落座,
程夫人被他那一眼看得透心凉,嘴里的话霎时被吞进肚子里。
别看她平日于小辈面前高高在上,到了陆明钦跟前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出来,男人非盛京里富贵温柔冢的娇贵公子哥,是真正饮过血的无上刀刃。
老夫人淡笑道,“往日都这般热闹,只是你每回下了官署都有些晚,碰不着罢了。”
陆明钦未置可否,他问,“祖母唤我来有何要事?”
他此话一出,程夫人便有些坐不住了,果不其然,老夫人笑着往她那一扫,“是你二婶娘她——”
“老夫人!”程夫人蓦然起身,她尴尬一笑,压低眉眼道,“不过是妾随口一说罢了,不值当放在心上。”
她说完,给姑娘们使了眼风,“还不快告退,待在这白白妨碍了老夫人同世子爷说体己话。”
程夫人掌着二房的中馈,年轻时饱读的策论全用来拿捏丈夫房里的妾室们,效果显著,连带着她们膝下的姑娘们也唯唯诺诺,不敢惹她半分不快。
陆老夫人眼里带笑望着她们行礼一步步退出明德堂,李嬷嬷才关了隔门,她面上虚浮的笑意就已散去,捏着佛珠轻叹一声,“到底是年纪大了,随你们折腾吧,改日带阿鸢来陆府一趟就是,只不过——”
她看向端坐在梨花木座上的男人,眼含深意,“从瑾啊,你到底还是要同你娘说一声......”
她话音方落,陆明钦淡漠的眉眼便是一沉。
*
盛京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明明户口蕃息,人烟生聚,陆府与谢府亲上加亲却不到两日便被说书先生穿了个遍。
谢知鸢不惮于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课上隐隐约约的视线依旧令她如芒在背。
好在没人来找她麻烦,只是夫子时不时压过来的神色,令她不自觉手冒冷汗。
尤其是严夫子,盯着她瞧了半晌,谢知鸢都已做好被提名的准备,可他却只旋了眼角点了另外一个同窗。
这一日下来,身心俱疲。
人在精神消耗后难免想寻人打架,谢知鸢回府后本想拖来谢知礼挨骂,可才到院中就被被陆夫人压着去绣样花。
四喜翻了昨日陆世子纳征时拉来的聘礼,其□□有锦萝布匹数十缎。
她派了几个小厮一匹匹抱来,风行居里头的黑漆木柜子塞满了犹然不够,拉出几个木龛才勉强整理完。
谢知鸢单手支颐看着她忙前忙后,目光在罗成小山的布匹上扫过,眼皮子直抽抽。
那边陆夫人挑了其中一缎,叫人去拿了剪子针线左准绳类的器物,说是要教她制被褥,届时需一并带到夫家去。
她方抬了个木托行过来,谢知鸢眉眼都耷拉下来,眼尾微垂,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家娘亲,“娘——您也知晓我绣工是如何的,况且我今日课业还没温习呢......”
陆夫人早已料到她是这么个反应,她不紧不慢理了理盘中的线头,宽慰道,“那便先从头开始,你前些日子不是还绣了个香囊吗?这回且再绣一个。”
谢夫人往日没拘着她学这些,不过是觉着女儿天真烂漫,找的夫婿她都同谢老爷商量好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是个家世清白的老实人,怎样造作都行,也无需给其他人脸色学这学那。
可如今进了陆府,少不得替老夫人编个额带、替陆世子打个络子,不然送出去的都是什么歪歪扭扭的大胖蜂,别人又该怎么笑话她!
谢知鸢不是不懂这其中的缘由,也不是不爱折腾这些,不然腰间挂的也不会都是自个儿绣的了,
但就算是绣,那也总该有个限度,她一想到要弄那么一大堆,这心就直直往下沉。
她捏了捏身前的针头,拿起谢夫人替她理好的绣棚,听娘亲在耳边道,“往日你刺绣只知道枕随心走,自是磕磕绊绊歪歪扭扭,如今你听娘的,先与娘学几样针法。”
她说着,手里的锻布也绷实了,秀长的指尖捏了根银针往上穿了个洞,
“就刺绣的针法而言,丰富又多变,共有九大类数十种且不提,现如今娘给你看的,就是齐针......”
谢知鸢睁着眼睛看娘亲的手在绷布上灵活的穿梭,伴着絮絮叨叨的声音,不过几瞬便犯困了。
她愣了下神,正巧被谢夫人抓着。
她嘴里的话一停,原本悬于半空的绣布也被手压在木盆里,秀致的眉目舒展,原本温柔的眸静静地望向谢知鸢。
寂静中,谢知鸢总算激灵一下反应过来,她不自觉吞咽了下,小声唤了句“娘亲”。
正巧此时叩门声传来,旋即是谢夫人身边常年伺候的闵婆子的声音,
“夫人,陆世子那边派了个媒婆来,说是向小姐要生辰八字,回去请万佛寺的主持算个成亲的日子。”
按理说问名纳吉该是在纳征前的准备,但这年头单纯信这些的倒不太多,只是象征性走个流程罢了。
纳征后请期确是必要的,不仅需算出当日的运势,还要根据陆府需留多少时日准备,或是避开一些个大人物的祭日。
陆夫人吐出一口气,稳声叫闵婆子派小厮送来纸笔墨砚。
她是于武场操练长大的,身子骨比寻常夫人硬朗不少,是以瞧着不过三十岁的模样。
但她生而聪慧,敏锐多思,时常操劳小辈们的烦心事,长久以往眉心难免留了道褶子。
好似道小山丘,在平整的地面行过。
谢知鸢怔怔瞧见了,呐呐不敢言,心中的愧疚一涌而上。
比起娘亲来,其他的又算是什么呢?谢夫人从小就极疼爱她,现今她大了却比以往更不懂事,三番两次要她担心。
总该要母亲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谢知鸢吸了吸鼻子,决心不再惹麻烦,要好好听娘的话。
那边厢媒婆领了生辰八字兀自离开,闵婆子却进来了一趟,将手中的盒子放到谢知鸢旁边的矮桌上。
她笑道,“那媒婆说这是陆世子吩咐替小姐买的,今日他抽不开身,便由她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