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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20)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不管是皇帝想儿子,还是儿子想父亲,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她是惊弓之鸟,一丁点风雨也经不起。

说起来,张贵妃也是惊弓之鸟中的一鸟,晋王不过是略冒了冒头,她就迫不及待要出手。

晋王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忌惮?

“我去找阿娘。”

宋太太也兀自不安,一夜未睡,眼底下挂着两个乌青,心不在焉的等着她来吃早饭。

一旁的宋清辉大口吃包子,心无旁骛,满嘴流油,见宋绘月进来,才抬头大声道:“姐姐,吃包子呀!”

“好,”宋绘月把他按在凳子上,避免他扑到自己身上,“我吃的慢,你要等我啊。”

宋清辉连忙小口小口吃,等着宋绘月。

宋绘月给宋太太盛了碗粥:“阿娘,先吃饭。”

三人一桌吃了早饭,撤下桌子喝茶,宋绘月才道:“阿娘,虽然已经出了伏天,可一点也没凉快,尤其是城里车马喧嚣,我们一家人都去梅山田庄上住一阵吧。”

第二十五章 心思各异

婚事定在九月二十。

“不行,”宋太太摇头,“你的婚事要紧,聘礼和彩礼都没下,我得盯着。”

“下聘礼和彩礼的时候咱们再回来,”宋绘月给宋太太吃定心丸,“嫁妆您是早两年就点好了,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横竖还有时间,城里乱糟糟的,我怕出去闯祸。”

宋太太也是怕这个节骨眼上惹人注目,十分心动,再三思量后拿定主意:“好,就留下老林和他媳妇看房子。”

于是一家人分头去收拾东西。

临行前,宋绘月又让银霄悄悄去给谢舟说了一声。

她们一家在潭州城不过是一条小鱼,不管游到哪里都不起眼,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张旭樘身上。

张旭樘果然去了岳麓书院,每日上学睡觉挨骂,下学去岳怀玉外祖家请安点卯,夜里挑灯夜读,十分勤勉。

人人都说张衙内是要浪子回头了。

付家上下都为岳怀玉高兴,两家本来就门当户对,现在张衙内改过自新,简直无可挑剔。

岳怀玉的嬷嬷说了张旭樘一车好话,岳怀玉含笑听完,让嬷嬷和丫鬟们吹灯睡觉,自己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子冷笑。

她和张旭樘来潭州,全都是做戏给龙椅上那位看的。

他们小儿女是冤家对头,爱来爱去,全是为了掩饰张家要对付晋王的事实。

其实爱个屁!

全是为了给燕王做台阶!

她真是受够了。

大姐嫁了个燕王,还没做太子妃,就高高在上,家中姐妹拜见她,她不叙姊妹之情,满口的君臣、德行、本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马上就要母仪天下、流芳彤史了。

她偏不看好燕王。

不是嫡,又不是长,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找陆泓为入主东宫造势,堵住悠悠众口,难。

她也不想嫁给张旭樘,天天不是去给张贵妃磕头,就是去给大姐磕头,一辈子都无法自在。

“闻香!”

在外面打地铺的丫鬟连忙起来,掌灯到岳怀玉床前:“娘子有什么吩咐?”

“宋大娘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不过她应该不会呆太久,她的婚事要近了。”

“知道了,她回来了就告诉我。”

她还是想见晋王,这次不是为了打探晋王的高低,而是看能不能暗中下一注。

她嫌弃张旭樘,张旭樘也不待见她,没有一丝风情,架子倒是比天还大,就是把他和岳怀玉倒关在一间屋子里三五天,他也不会多看她两眼。

一眼还是要看的,她毕竟不丑。

周家额匾换了张姓,前院书房里灯火通明,少年身影映在亮槅纸上,捧卷细读,后院却只点了一盏灯,也没什么声音。

乍一看冷冷清清,可一推门进去,里面却是热闹非凡。

一桌酒席甚是丰富,六个少年坐定,张旭樘坐了首席,身边围着三四个色艺双全的妓子,旁边坐着个抱琵琶的女郎,也不弹奏,只轻启红唇,呢喃低唱,歌喉婉转,胜过流莺。

张旭樘的手横在这一堆罗衣中,上下摸索,已经有五六分醉意。

酒再过三巡,张旭樘笑道:“都说潭州城女子烈性,我看不见得,倒像是水做的。”

在座的无一不是京都贵人之子,和张旭樘一同在岳麓书院混日子,听他一说,都笑了起来。

“哥哥,你这话说的,勾栏里的妹子,烈性的都打死了。”

“就是,那后宅女子才烈性。”

一个姐儿殷勤劝酒,张旭樘就着手喝了,问她:“那你们潭州城最有名的泼辣户是哪一个,小爷我去会一会。”

姐儿笑道:“这等事情,可不会让我们这等辛苦人知晓,您要会谁,还怕会不到么?”

张旭樘又问那个唱曲的姐儿:“你曲儿唱的好,一定时常出入王府大宅,你说说谁性子最烈,王爷后院里又有几朵解语花。”

“您抬举我,我才能到您面前献丑。”唱曲的道,“王府的门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晋王爷养了一群闲人,每日里不是种地就是打猎。”

至于后宅女子,她闭口不谈。

她们已经卑贱到泥里了,又何苦再拿其它好人家的姑娘给这些人取笑。

一位少年笑骂:“你说的这是晋王爷还是哪位老农?”

倒酒的姐儿插嘴:“他还下地插秧呢。”

众人来了劲:“快说说晋王平常都干些什么?”

几个姐儿道听途说,将晋王说成了四不像,张旭樘听的直打哈欠,站起来道:“我去读会儿书去。”

其它人哄笑起来,眼看着张旭樘去了前面书房,很快就穿出来朗朗读书声。

读书声不过响了片刻,就停下,再没了动静。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准是睡着了。”

书房里,张旭樘目光炯炯,正在看潭州府的小报。

整个荆湖南路,卷案有提点刑狱司审查,财赋有转运司查问,从晋王到这里开始,十年以来,早已经被翻了个稀烂。

连计相都找不出来的纰漏,他更加不用看。

反倒是潭州府书肆出的小报,更值得细观。

小报堆积如山,他带来的管家湛士昭也看的眼花缭乱,只觉得上面的小字都活了过来,蚂蚁似的乱爬,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揉了揉眼睛,歇口气。

湛士昭实际上是张瑞的幕府,此次前来,全心效力于张旭樘。

“都是没用的。”张旭樘丢开小报,也把眼睛狠狠擦了两下。

“二爷看看这个,”湛士昭取出一张名单,“这都是在潭州和晋王相干的人。”

张旭樘接在手里,一个个名字看过去,目光最后落到当初和晋王出京的人身上。

“黄庭真是忠心,裴家究竟有什么恩情于他?还有谢川,连儿子都带进去了。”

说罢,他的手指落到“宋”字上:“真可怜。”

虽然嘴上说可怜,可他脸上没有半分怜悯之情。

他看向湛士昭:“咱们选谁?”

湛士昭显然已经经过深思熟虑,毫不犹豫道:“谢川。”

“谢川?”张旭樘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把它们来来回回咀嚼,吃干抹净。

要悄无声息地杀了晋王,再找一个替死鬼,似乎谢川真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第二十六章 黑心话

晋王信任谢川,谢川也很轻易就能接近晋王,而且拖家带口,很好控制。

一边想,他一边把名单卷成圆筒,在手心里敲了敲。

信任?

历经十年前那一场巨变,逃亡路上身边人纷纷反叛,晋王对身边的人还能有多少信任?

当年他可是借着下船买东西的机会,连谢家人都甩掉了,只带着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幼女。

“瘟猴要是没死,单枪匹马就可以进入王府,杀掉晋王,”张旭樘仰面躺进椅子里,看着头顶上华丽的藻井,毫不掩饰的发牢骚,“早几年我就和姑母说过,趁着晋王羽翼未丰,尽早将其除掉,姑母怕失了帝心,不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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