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168)
又想让他活着,又防备着他,今上这么闲?
宋绘月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问李俊:“你就是和张旭樘约好了夜闯宫门,他在大内接应的李俊?”
李俊这回不顾银霄的辖制,彻彻底底愤怒起来,把张旭樘千乌龟万王八的骂了一遍,最后质问宋绘月是不是张旭樘的走狗,如果是,那就是狗皇帝走狗的走狗,也是他的仇敌。
宋绘月摆手,表示自己也是张旭樘的敌人。
李俊两眼一亮,忽然对她亲切起来,大声密谋:“那我们就一起造反!你们有四个人,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我有我爹留下来的密宝,加起来也有七分胜算,不用夜闯宫门,只要等到下个月金明池开放,我们假扮成摊贩去彩棚下面卖玉器,狗皇帝一定会幸临,到时候机会就来了,咱们一刀子搠死他!”
谢舟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便问:“今上身边也有许多禁军,禁军不会任由你动手,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李俊面容严肃起来,“一定要找狗皇帝私游的时候,身边一定只带了个内侍,到时候我一刀子下去,搠死他。”
谢舟也跟着肃然点头:“不错,是个好主意,你父亲留下来的密宝都不需要用,应该能够马到成功。”
他很严肃,然而比嬉皮笑脸还要嘲讽人。
李俊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傻子,用不着你敷衍我,你们要是不信,我就给你们看看我爹留下的密宝。”
陈王的密宝勾的大家兴致勃勃,纷纷起身跟着李俊出门。
门外还是大雨,只能沿着屋檐下一巴掌宽的岩石行走,天色暗的根本看不清楚路,一不小心就会摔出去。
李俊走的很快,根本不需要费力分辨脚下,银霄先行,一边暗中防备,一边紧紧跟上,等到了之后,宋绘月等人才直接从雨里狂奔过来。
鞋袜和衣摆都湿了,也没人在意,目光灼灼盯着紧闭的门。
门上挂着一把锁头,铁珍珊正等着李俊拿钥匙,就见李俊直接伸手将锁头扭开取了下来——原来是把烂锁,挂在这里装样。
进去之后,李俊十分小心的点燃一碗油灯,灯碗里的油漆黑,气味也难闻,像是兽油,棉线倒是根好棉线,只是已经烧的快见底了。
“看,这就是我爹给我留下的密宝!”
四双眼睛同时瞪大,看向屋子里那一排刀剑。
刀剑——也可以说是破铜烂铁,锈迹斑斑,样式倒是很多,李俊从中取出一把尖刀,往袖子里一藏:“看,袖里藏刀,保证杀狗皇帝一个出其不意,我一刀搠死他。”
铁珍珊嘀咕一句:“七分胜算?怕是半分都没有。”
谢舟张了张嘴,最后忍无可忍的说出了心中想法:“这可真是造反穷三代啊。”
第二百零八章 装疯卖傻
在一堆破铜烂铁衬托之下,屋子里的五个人无形中成了残兵败将,连气势都弱了几分。
李俊一本正经的看向谢舟:“通过你,我更加确信你们是张旭樘的仇人了,一定是你嘴巴太坏,让张旭樘记恨。”
谢舟迟疑着问宋绘月:“他是不是装疯卖傻?”
李俊解释:“我不疯也不傻,但是别人都说我又疯又傻。”
铁珍珊忽然问道:“你既然不疯不傻,为什么要叫着造反?就凭这些东西?”
“密宝。”李俊纠正她。
说完,他使劲一拍胸脯:“事在人为,就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你们等着瞧吧,我早晚把……”
银霄打断了他的豪言壮志:“有人来了。”
确实是有人来了,在大雨中都能听到门扇开合的声音,来的人数不少,就是冲着李俊而来,交换来看守李俊的人刚刚发现了同伴的尸体,于是招呼其它人前来查看。
这些人显然并不怕被李俊发现,一进门就直奔火堆,见火堆旁边没人,便开始四下搜寻。
李俊低声道:“这些都是狗皇帝派来的,他们不许我出太行陉,就是怕我一出手就会杀了狗皇帝。”
谢舟立刻道:“那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们先走了。”
李俊为了造反大计,不肯放他离去:“先躲起来,躲起来再说。”
宋绘月本是无意到此,心中还记挂着晋王安危,再加上自己一夜不回,恐怕宋太太会担心,但对李俊心存疑虑,便点了点头:“你的藏身之处在哪里?”
李俊搬开几把大刀,撬开一块石板,露出地窖:“这里。”
宋绘月让银霄留在上面接应,再低头看了看地窖,然后跳了下去,其它人也往下蹦。
李俊下去后,很有经验的要从下面挪动石板,就见银霄已经把石板推了过来,连忙把手和脑袋都缩了回去。
外面前来查看的人脚步声逐渐靠近,银霄悄无声息将一切都归了原位,连刀子的顺序都一丝不差,最后自己纵身一跃,上了房梁,隐藏起来。
一个人撑着伞跑了过来,没有进屋,只站在门口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就跑回火堆旁:“那小子没进洞,不会真被人带出去了吧。”
心慌意乱之际,甚至都没发现银霄跟在他身后。
火堆旁的人立刻站了起来:“分头去找,陉里都是积水,他们走不远,要是把人丢了,我们也别活了。”
“大哥,再找找,你也说了陉里都是积水,他们往哪里跑,依我看,还在这破寨子里。”
“说不准就在地窖下,只是还有同伙留在外面遮掩。”
“那我们还是分头走,留一个人在寨子里找。”
就在他们商议时,地窖里四个人伸手不见五指,全都静静地站着,站了片刻,谢舟忽然低声道:“铁当家的,你摸我大腿干什么!”
“狗摸你呢,老娘离你可远的很。”铁珍珊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和谢舟不在一个地方。
“是我摸的,不过我不是狗,”李俊继续往谢舟大腿上使劲,想把他的腿抬起来,“我刚才丈量了一下位置,你踩着我爹了。”
“什么!”谢舟吓得一蹦三尺高,摸黑往旁边蹿去,一不小心蹿到了铁珍珊身边,铁珍珊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却灵的很,伸手就在谢舟身上摸了一把:“这才叫摸呢。”
在她看来,谢舟不开口说话的时候,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只比王爷逊色一些。
这样一个美男子,诬陷她摸他,那她可不能让他白诬陷了。
谢舟挨了这一下,真是欲哭无泪,心想这次应该将夫人带出来,让夫人为自己主持公道。
就在此时,宋绘月的声音在阴暗角落里响起:“你爹陈王不是死在宫中?尸骨怎么会在这里?”
“我找裴婆婆——裴太后要的,她看我可怜,就让人用草席裹了尸体,放到乱葬岗上,我用板车拖走,一直拖到这里,埋在了这里面。”
宋绘月听着,眼睛在黑暗中亮了一亮,但是无人能看到。
她想李俊确实不疯不傻。
一个疯了的人,怎么会知道把裴婆婆改成裴太后,就像是清辉,一旦认定了一个称呼,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口。
李俊到处拉人造反,不惜得罪今上,失去鲁国公的封号,变为庶民,又让人软禁在太行陉,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的脑子疯狂的转动思索,手指无意识的去扣墙壁上的黄土,一开始只是扣出来一个小小的印记,之后这个印记变成了一个小坑,而且有越来越深之嫌。
她想李俊要是不疯不傻,也许有人该着急了,而看守李俊的人就是这个会着急的人——不会是今上,今上若是要看守李俊,动用的是禁军。
禁军她是见过的,让人望而生畏,哪里像刚才追过来的人这般不济事。
也就是说,朝廷里还有陈王余党。
这余党既想杀了李俊,又担心今上会偶尔的想起李俊这个人,一旦对李俊的死起疑,再让禁军一查,他就凶多吉少,所以只能把李俊放在这个地方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