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167)
银霄顺势松手,也不用刀,只右手握拳,砸向壮汉胸膛,并且用力往下按,这回大家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壮汉嘴边涌出鲜血,随后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是银霄砸断了壮汉的肋骨,再以肋骨为刃,刺破了壮汉之心。
他的一切杀招仿佛都是无需思考的,利落又干净,深刻脑海,永不能忘,一旦危险,立刻自行出现。
银霄解决完此人,走回宋绘月身边。
在路过谢舟的时候,谢舟下意识的捂住了腹部往下的位置,并且决定牢牢管住自己的嘴,绝不给银霄动手的机会,以免鸡飞蛋打。
他看向宋绘月:“月姐儿,看来事情有变,我们是回去找王爷,还是继续走,你决定,我听你的。”
不敢不听,晋王不在,他怕月姐儿管束不住银霄,银霄会打他。
宋绘月想了想:“继续走,这样也可以给王爷对付掉几个。”
若是不幸让人给杀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杀人和被杀,二者只能选其一。
对此铁珍珊也没意见——她比谢舟还要识时务,她认为晋王不在,宋绘月没了束缚,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身边还有杀人利器,她还是老实点为好。
四人这回没有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而是直接往太行陉而去。
陉道两旁俱是高山深崖,沟壑纵横,狭窄小径上碎石坚硬,两侧古柏参天,铁珍珊在这里又击杀一名追上来的刺客,之后便一直太太平平。
就在宋绘月准备找个大木棍点起火来,原路返回时,忽然一阵风起,吹的两侧山林如同浪涛一般排来,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遮住了那一轮刚出没的皓月,四人眼前都是一黑,天色瞬变。
陉中本就狭窄幽深,把风也夹在了其中,发出渗人的呜咽声。
谢舟在风声中狂喊宋绘月:“要下雨了!快找个地方躲雨!”
宋绘月点头,往前方一指:“去那个寨子!”
她指的那个寨子还算完好,四面寨墙立着没有倒塌,门看着也破败的不算太厉害,可以抵挡虎狼。
四人顶着这一道疾风往前走,银霄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宋绘月,宋绘月身后是谢舟,谢舟身后是铁珍珊,连成一串到了寨子门前。
石阶上满是碎石,比路上还多,几乎没有下脚之处,门半掩着,让风吹的叮咣作响。
踩着尖尖的碎石往里走,里面是个大院,杂草穿膝,倒着两个兵器架,看着像是演武场一类的地方,再往里走,就分不出是什么屋子,里面空荡荡的,按照位置来看,可能是正厅。
宋绘月四人进去,抖落身上沙石,银霄出去把那个倒下的兵器架子拖回来,用刀劈了准备生火。
他刚把火折子拿出来,忽然一跃而起,夺门而出,直逼方才出入的院门。
宋绘月追了出去:“留活的!”
她本意是想看看今天追杀的这些人到底受谁指使,是冲着她来还是晋王来,哪知到门口一看,门口站着个瘦弱古怪之人,头上戴着凤翅盔,身上披挂一副乌油锁子甲,系着一领火红的罗袍,脚下是麂皮靴,背后还背着飞鱼袋,里面放了弓箭。
银霄的尖刀抵着他的脖子,他仿若未见,只怒视着屋子里的人,喝道:“尔等何人!竟敢闯我南山寨!”
谢舟扶着墙壁,对铁珍珊道:“这鬼地方,不会是见鬼了吧。”
要不是见鬼了,哪里冒出来的一位年轻将军。
宋绘月走上前去,天色漆黑,她再如何细看也看不清楚此人模样,便对银霄道:“就算是个鬼也给我押进来,点上火好好审。”
那年轻人在银霄的辖制下,不得不丢盔弃甲,进了屋子,让铁珍珊看管起来,火刚升起来,铁珍珊忽然“咦”了一声。
大家扭头一看,就见这年轻人满脸都是火烧过的疤痕,几乎蔓延了大半张脸,十分骇人。
从剩下的那小半张脸来看,应该是个剑眉星目的英俊长相。
再一细看,他身上那件红罗袍十分破烂,袖口领口洗的出了毛,脚上的麂皮靴子也破了好几个洞,左脚大脚趾大大咧咧露在外面,冻的发紫。
他见宋绘月仔细打量他,就冷哼一声:“今天叫你们擒住,是我技不如人,要打要杀随你们的便!我绝不降!”
第二百零七章 荒唐人
在落魄小将的视死如归中,外面哗啦一声下起大雨,雨势滂沱,遮天蔽日,雨水顺着山势往下流,很快就积满了陉道,好在寨子建在高地上,不会被淹没。
落魄小将在雨声中继续表明心意,自己是宁死不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着好似土里爬出来的忠君爱国之人。
铁珍珊听的聒噪,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小将往前一栽,险些把自己送进火堆里,他显然是对火有所畏惧,一声怪叫之后,急急后退,想要缩到角落,却又被凶神恶煞的铁珍珊拎了回来。
“你们这等蛮族女子,粗鲁无状……”
话还没说完,铁珍珊就又要请他吃个铁巴掌,他火速抬头,在剩下三人中环顾了一圈,挑中了最为弱小的宋绘月,手脚并用爬过去,躲了起来。
宋绘月果然很和气,并没有扬起巴掌,反而笑微微的:“我们不是异族,你看我们长的也不像。”
“那也不一定,很多细作都长的不像,”小将大声说出了自己心中想法,“不是异族人,那你们就是狗皇帝派来的人!”
“狗皇帝?”宋绘月眯起眼睛,看来此人并不忠君,只是爱国,“你说的是今上?”
小将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宋绘月又和气一笑:“你是谁?”
小将冷哼一声,拒绝回答自己的尊贵身份。
宋绘月忽然靠近他,面孔在他眼里迅速放大,脸上的笑容在呜呜咽咽的风声和荒芜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目。
笑是和气的,目光却很冷,黑眼珠凝结成了没有光亮的宝石,仿佛看的不是人,而是枯骨。
银霄上前,一手扣住了小将的脖颈,手指很坚硬,没有丝毫的软弱,面无表情。
小将从他们二人的目光中嗅出了一丝不妙。
这两个人,也许真的会杀了他。
他咽下一口唾沫,悄悄瑟缩一下。
宋绘月轻声细语道:“虽然刚才你失礼了,但是我原谅你,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谁?”
谢舟和铁珍珊坐在一旁,没有被笑容吓唬住,但是听到她这一声和风细雨般的话语,伴随着黑暗和雨声,都让他们觉得渗人。
于是两人默默靠近了一些,感觉自己在这个夜晚成了难兄难弟——好兄弟,一起下油锅。
小将打了个寒颤,又害怕又不肯认输,梗着脖子怒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南山寨知寨李俊!”
“李俊?”宋绘月坐回去,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谢舟也觉得很耳熟,仔细想了片刻,忽然激动地指着李俊道:“你是鲁国公!”
李俊再次怒斥:“放肆!我是汝南郡王!谁许你称我国公!我父亲乃是陈王,待我父亲登基,我做了太子,把你们通通关起来!”
“哦!”宋绘月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十八年前造反失败的陈王的儿子。
难怪只爱国,不忠君。
可他怎么在这里,又烧成这个样子?
她再仔细回想今夜遇到的刺客,心想杀他们的人,也许和刺杀晋王的并不是同一拨,而是早就在此地看守,见他们闯入此地,这才出手。
再想起他们见到李俊时的情形,满地尖利的碎石,李俊的防备,似乎都在诉说李俊如今并不自由。
谁还在监守一个没有党羽,又没有金银的鲁国公?
今上?
可今上若是实在不想李俊活在人世,有的是办法暗中除掉他。
一把火能把李俊的脸烧毁,自然也能烧死他,如今裴太后早已经没了,又没人管束今上,为何还留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