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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34)

作者: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耳边传来沈舟颐泠泠的嗓音:“我不喜欢强迫,你不用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戋戋缓缓睁开朦胧的泪眼,自己的衣衫虽然有些褶皱,但仍是完好的。她稍稍松口气,坐起身来,黯然不语。

沈舟颐又将那三张不同样式的喜帖拿到她面前要她选择,他对和她成婚仿佛有股执念,即使两人闹到这份上了依旧不折不挠。

戋戋极度烦躁,将那些喜帖打散,丢到熊熊燃烧的火炉中。喜帖很快蜷曲焦糊,不成样子。

沈舟颐额角一跳,神色倏然阴暗下来。

他温柔时真温柔,板脸时也真吓人。戋戋下意识捂住脑袋,瑟瑟发抖。

沈舟颐默冷半晌,语气沾了点无奈:“不喜欢的话直接与我说,白白烧毁它们作甚。”

他灭掉炉火,从烧糊的脏灰中把喜帖的残骸拾出来,俊美的五官也覆有一层淡淡的铅灰色,神情满是遗憾和落寞。

戋戋不带温度地道:“你死心吧。”

“你真铁了心不嫁我了?”

戋戋感到身上有无形的压力,仍顶着压力重重点头。

他听不进去,叹道:“但愿你是玩笑。”

蹉跎片刻,终于离开她的闺房。

直到确认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戋戋才从屋内反锁死门,把自己捂在被子中放肆大哭起来。

这日之后,戋戋便搬去了寿安堂,与老太君同住。

·

戋戋从别院脱逃的那一日,锦衣卫大举搜查魏王府,虽没搜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王府的不少小把柄例如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等都被抓出,魏王挨了圣上不少训斥。

二皇子是晋惕长姐的夫婿,因着这层关系,整个魏王府都是对二皇子效忠的。人人都能猜得出来此番祸事是大皇子暗中使阴招,却只能吃个哑巴亏,忍气吞声,谁让晋惕真的那么没出息强抢了民女呢。

晋惕还未成婚就在外面养妾室,赵阁老父女如何肯答应,定然要晋惕给个交代。

晋惕起初态度冷硬,坚决不肯解释,后来赵鸣琴一怒之下竟要悬梁自缢,惹得赵阁老也要到陛下.面前去弹劾晋惕,魏王才拍板:不等良辰吉日了,立刻安排晋惕和赵鸣琴拜堂成亲。

大户人家缔结姻缘,三书六礼,本来得持续半年多。眼下情况实在特殊,赵鸣琴孩子已在腹中,若真等肚子大起来再过门,那被人瞧见才真是奇耻大辱。左右聘礼嫁妆都是现成的,莫如快刀斩乱麻,早日了结此事。

两家刚刚敲定婚事,一封圣旨降下来,却是让魏王出兵作战的。原来北方的柔羌人忽然大举来犯,竟要圣上最疼爱的云乐公主和亲,其狂妄程度难以言喻。

圣上赐魏王飞蛾符,领兵两万,命其歼灭蛮夷的头领。柔羌人凶狠蛮横,此战颇不是个好差事,若在平时魏王还可以推诿给其他人,但现在陛下降旨,摆明了叫他戴罪立功,由不得他不去。

临行前魏王叮嘱魏王妃,一定盯准晋惕,把婚事落定。

晋惕被母亲关在家中,心灰意冷,一度消沉得想过自戕……但戋戋姣好的容颜总是在他最绝望时浮现在眼前,支撑他活下去。

无论富贵还是贫贱,都难逃命数二字。戋戋固是因名分而与晋惕决裂的,可换到晋惕角度想,他何尝不想娶她为正妻?他和她都试图挣扎过,都倔强不认命,可徒然抗拒了半天,到头来还是要顾忌家族的荣辱和世俗的孝道,不得不低头。

十日后,魏王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悬,晋惕与赵鸣琴成婚了。

王府办喜事整个帝畿都被震动,人群如潮,红妆十里,处处皆是喜庆的鞭炮声。

晋惕雄踞于高头大马上,头戴彩绫帽,胸缠红绸花,好个英俊倜傥的新郎官。看热闹的百姓人人称赞,都道幸而贺家的狐狸精没上位成功,世子爷与阁老女,这才是一等一的般配。

然细看新郎官的表情,却是阴沉又落寞的。见过恨嫁女,这恨娶男倒是头次见。

角落处,戋戋定定望着新人的八抬大轿,像个僵立的死人。喜糖洒在她脚下引得大群孩童来哄抢,她才木讷地往后退了退。

沈舟颐在身后体贴说:“别看了回去吧。只要你想,日后咱们成婚也会如此热闹的。”

戋戋青着脸不答。

她要和他退婚,还要她说多少次?

沈舟颐笑容未褪,五指毫无避讳地掐着她的腰。戋戋去过一次百花洲,那里的客人掐姑娘也是同样的手法。

戋戋很厌恶沈舟颐在贺二爷的丧期对她动手动脚。一念起他在五里巷还养着个娇宠的美妾……呕心更深。

偏生他五官还干干净净,白肤绯唇,清风中雪衫微动,似天底下至洁至净之人。

她很明显地偏离开他的抚摸。

沈舟颐蹙眉道:“你不喜欢那胎记,日后我做了就是。闹脾气也有个限度,别太得寸进尺了。”

戋戋重申道:“我说过以后我们分道扬镳。”

沈舟颐冷笑:“那你家欠我的,你欠我的,该如何还?”

戋戋不愿与他多言,独自回府去。

这几日她都住在贺老太君房里,刻意回避沈舟颐。若非今日出门恰好遇上,她是不会与他同行的。

走出几步,沈舟颐可能真的生她气了,竟也没追上来。

贺老太君疼爱戋戋,什么事都让她自己做主。之前家里人给她和沈舟颐定下婚约,也是她自己点头的。如今她既然要反悔,老太君自不会逼她再嫁给沈舟颐。

戋戋本以为凭贺老太君的庇护就可以摆脱沈舟颐,可平静的日子没过两天,贺家就又出事了。

贺敏在去学堂的路上被人泼了热滚油,一大片泛着油花的滚油就直直浇在他头上,贺敏半张身子都被烧伤,脸也全部毁容了。半夜里,时常听到贺敏痛苦的哀嚎声,喊爹喊娘求救命。

贺敏是贺家唯一的嫡传男丁,书读得尚可,本来指望着他功成名就,可这一瓢热油泼下来,淋他淋得半死,躺在家中成为废人。

贺老太君血泪俱下,去找惹事的酒楼问责……竟只是一庖厨偷懒,随便将热油泼在大街上,正好灼伤贺敏。

这理由哪里站得住脚,哪有大白天从二层阁楼往街上泼滚油的。况且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么多,为何旁人都平安无事,只有贺敏被淋得半死不活?

那间酒楼,是大皇子在临稽的一个手下官员开的。

大皇子。又是个杀人白杀、贺家惹不起的角色。

贺家连连出事,每每都要靠沈舟颐出钱出力。上次为救贺二爷,沈舟颐已经赔进去不少珍贵药材了。此番贺敏又莫名其妙地毁了容,实在令人厌烦。他并非单独为贺家效劳的大夫,他也开着自己的药铺,他也有自己的病人要看。

贺老太君本欲听从戋戋的意思,就此撤掉她与沈舟颐的婚约,却不得不因贺敏之事暂缓。要沈舟颐玩命为贺家效劳,还不给人家一点好处,算是什么道理。

之前为了帮贺二爷打官司,沈舟颐赔进去大几千两。虽官司最后没打赢,但钱一点不少花。也亏得当初卖双蝉璧时他跟晋惕多要了些,否则真支撑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惨事。

戋戋焦虑得热量快要从颅顶炸裂,这老天爷就像和她作对,她越想离沈舟颐远点,一双无形的大手越是把她推向他。她也曾怀疑过是否就是沈舟颐暗地里使绊,故意把贺敏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的?

怀疑只是怀疑,她没有任何证据。

贺敏被泼热油后第三天,病势急剧恶化。贺老太君找来了许多大夫,都无能为力。当然,贺老太君找的大夫都是市井沽名钓誉的庸医,真正有大本领的圣手她也寻不来,她一没钱,二没势。

贺家宛如中什么极恶毒的诅咒,家中男丁接二连三出事,都快成凶宅了。贺大爷、贺二爷相继故去,若贺敏再伤重无救,贺老太君真的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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