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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番外(127)

作者:盐盐yany 阅读记录

我看了看老头,接着道:“而我,本就是柳家余孽,左右不过一个死字,无非是轻松点死和受尽折磨之后再死,三岁小孩都知道该怎么选。”

胖太监眯眼一笑,眼睛隐在肉*里没了踪迹,“不愧是第一神童,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劲儿。”

胖太监在众人搀扶之下站起来,拖着臃肿的身躯往回走,“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只要你承认了那个孩子不是当初林将军给你的那个,我现在就把你从这地牢里捞出来,保管你在入京之前都能过得舒舒服服的。还朝之后还会请大皇子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定陛下仁慈,就真的宽恕了你的死罪呢。”

“说的我都有点心动了呢,”我轻轻一笑。

胖太监猛地停下步子,扭身回头。

“可能是在这穷乡僻壤里呆惯了,我好像也不是那么聪明了,”我含笑看着他,目光却一寸寸冷了下去,“我偏想试试那条难走的路,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冰冷的水里掺着冰碴子,后脑勺被人猛地按下,我便一头扎进了满缸的冰水里。冰寒彻骨之余,呼吸逐渐难以为继,甫一张口冰水呛进肺腑,像是拿着刀沿着喉管一路划过去。

手脚止不住抽搐,眼前出现了大片光斑,就在我要随着那些光斑而去的时候,却又被一只手拉回了浓稠的黑暗里。

双手被束在身后无力支撑,我只能以头撑地大口呛咳起来,喉咙间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一只手拽着头发将我提起来,“滋味如何?”

方才眼睛好像被水里的冰碴子擦到了,这会儿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不过单凭声音我也听得出来这是那个胖太监,冲着那团光影一笑,费力道:“这水还挺甜。”

再被从水里提出来时我便只剩了喘气的力气了。

“我知道,此等大案陛下一定是亲自召见你,但你不要觉得这样我就不敢对你用刑了,这世上折磨人的法子千千万,不留痕迹也能让你痛不欲生的我随手就能抓来一大把,哪怕最后你不肯改口,咱家也有办法让你开不了口。”

“可你总得让我活着,”我仰头看上去,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咬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只要我能到陛下面前……哪怕口不能言,手不能书,我也有办法让陛下知道我所思所想……”

话没说完便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头,胖太监恼羞成怒,只怕是想把我就地掐死。

濒死之前却还是收了手。

“来人,来人!”胖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黑暗,“再换一缸水来,接着用刑,我还不信了,收拾不了你!”

什么时候被拖回去的我毫无印象,但一碰到牢房里冰凉的地面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知道这里没有水,喉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翻涌抽搐,发出近乎咔咔的颤栗声。

我突然异常想念那床硬如磐石的被子来。

那床被子就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我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又是一场没有止境的噩梦,又是那张景字旗,彤彤业火映红了不着边际的黑暗,我扑身冲进了火海里,跟着柳家的一切化为灰烬。

有人在身后试图拉我,我隔着火光看过去,却看到了阿恒烧了一半的一张脸。

猛地惊醒!

我大口喘着粗气,嗓子里还是疼得厉害,这会儿却不是被水呛的,我知道梦里那些火从何而起了,我估计是发起热来了,嗓子里像是干涸地要裂开了,每一次喘息都带着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撑不住了?”隔壁牢房里有个声音幽幽道。

我抬了抬眼皮,这才发现老头竟然就关在我隔壁,一双眼睛垂下来看着我,已然像看着半具腐尸。

那床被子已经被拖过来盖在我身上了。

“你没必要一开始就跟他挑清楚的,”老头叹了口气,“我还能撑上两天,你就装作害怕的样子先应承下来,到时候见了陛下再改口就是了。”

“都……一样。”我看着头顶恍若实质的黑暗轻声道,这些人在勾心斗角的皇宫里浸淫了这么多年,做到如此地位的各个都是人精,就算我答应了改口他们也不会轻易就信了我,只有完全掌控在手里的才会放心,到头来还得走这一遭。

老头想必也知道,便不在这方面多费口舌了,就着目前的情形分析道:“就算从这里出去了,回京的路上只怕也不好走。如今的朝臣们大都依照所选的未来主子站好了队,这两队人明争暗斗多年,偏偏在这一件事上能达成共识,那就是绝不能让咱们活着回去。”

有些事在白水城的县衙里不方便做,在路上就好办的多了。即便我跟老头没有改口,最不济就是杀人灭口,大不了折上几个人,但总不至于动摇了根基。

老头问:“你知道咱们的出路在哪儿吗?”

我想起梦里要把我拉出火海的那个人,轻声道:“阿恒。”

老头那边没了动静,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你这么说也不算错,如今朝中两厢不靠却实力强劲的景行止算一个,有景皇后做靠山,又有赫赫军功在手,那两方势力他自然瞧不上。他如今人就在陇右,离着这里不算远,陛下若真是有心,景行止确实是不二之选。”

老头低头长叹一声:“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要靠景行止来救。”

我轻轻闭上眼睛,“可你又怎么知道……陛下想让我们活着回去呢?”

第119章 沉痛入骨髓

我几乎是刚刚合眼便又被拖了出去,筋疲力竭之际分出一点神思来纳闷,那胖太监明明是自己扛不住了才把我送回去的,怎么这么会儿功夫便又精神了?

直到看到等着的人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是朝中的另一方势力到了。

来人看着不过一个半大少年模样,身架还没长成似的,细胳膊细腿,坐在之前胖太监的圈椅上就有些不够看了,怎么都像小孩偷坐了大人的椅子。

这人肤色极白,几乎不带一点血色,又着一身黑衣,在这昏暗的地牢里映出一种类似于隐青的玉石质地,让人看着心里就发寒。

去提我的那些人把我带到那少年跟前便松了手,我膝下一软,跪也跪不住了,堪堪伏在地上。便见一只黑靴慢慢挪至眼前,拿脚尖挑了挑我的下巴,啧啧两声,“那个胡屠子就是个粗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看看,好好的一个人,被折腾得都脱了形了。”

我实在是困得紧了,想着这些废话不听也罢,这一折腾又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辰去,逮着个空隙便要睡过去了。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凑到了鼻子下,甫一吸气,一股浓烈刺激的腥臭味直窜脑门,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肠胃都掏空了,最后也只是吐出了一点墨绿的胆汁来。

少年收走了一个褐色的小瓷瓶,吩咐人将我提起来,手脚绑缚在一旁的刑架上。

“既然你不听,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帘来,缓缓展开,映出一排长短不一的铁钉来。

这些铁钉想必是特制的,寸长的钉身上精雕细琢,都带着两条盘旋而上的螺纹,在扑朔的烛灯下闪着寒光。

“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也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什么时候你的回答我满意了,便放你走。”

黑衣少年斟酌一番,挑了一枚长约两寸的铁钉在手上把玩着,徐徐开口:“那个孩子是不是圣上龙子?”

我不禁笑了,胖太监拐弯抹角也好,这少年单刀直入也罢,究根结底,不过是这一个问题。

我点点头,“是。”

“答错了。”铁钉抵在肩胛天宗穴,缓缓扭动,没骨而入。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漫天的星星。

夏夜里的星星繁密而明亮,头顶瓜蔓凝露,随山风浮摆洒落,打湿了夏日里轻薄的衣衫,抚平了白日里的浮躁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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