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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110)

作者: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朝堂各种奏报纷至沓来,萧云每每忙的焦头烂额,偏顾云庭在万年县,迟迟不归,他暴躁难忍,夜里回宫便冲着顾香君泻火。

这日又收到洛宁县沿带的急奏,他瞥了眼,唇角勾起。

接连数日的雨水灌进洛河,使得河水暴涨,接连掀翻不少船只,各地府衙已经报上来六十多口人失踪。

若大雨不停,接下来便会淹没两岸房屋,冲毁良田,今岁的收成便全完了。

这封急奏他私自扣下来,其他请求疏通河道,安置百姓的奏疏,皆已交由三省六部联合督办。

心情瞬间大好,负手走到窗前,喝了一盏鹿血酒,随后转身回到寝殿。

顾香君像被狗咬了一样,抱着双膝躲在床头,手里握着簪子,恶狠狠的瞪着他,萧云浑身血热,瞟了眼,轻笑她自不量力。

俯身上去,一把揪住她的发,从那虚弱的手中拔出簪子,“叮”的一声掷到地上。

凄厉的喊叫穿透雕花楠木门,外头守着的内监不忍听下去,彼此闭眸盼着时辰赶紧过去。

....

晌午,顾太后着人去前朝将萧云请来,一同用膳。

母子二人分坐在长案对侧,屏退宫婢后,萧云搁了箸筷,往后斜靠在圈椅上。

“母后,舅舅今日在朝堂上驳了我的面子,斩杀了我新提拔的禁军卫尉,还给他扣了顶欺君罔上的罪名,他这么一杀,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便都偃旗息鼓,谁都不敢摇摆了。”

顾音华叹道:“你舅舅当初藏得好,我和你父皇都未看出他的野心,且他的确忠心护主,在青州那会儿也多亏有他,否则你父皇不一定能活着进京登基。

但他胃口膨胀的厉害,趁着你父皇生病结交权贵,拉拢重臣,你父皇发现时,已经力不从心了,他将皇位传给你,亦是想让你隐忍蛰伏,在你舅舅的眼皮子底下暗自强大,有朝一日将兵权和人心全都夺回来。”

“太难了。”萧云闭上眼,稚嫩的面孔浮起不合年纪的憔悴,“我像是走在刀尖上,每一刻都接近死亡,忽又哪一日睁开眼,命已经没了。”

“他是你舅舅,他可以觊觎皇位,但他不会杀你。”

“母后,他不会杀你,但他一定会杀了我。”萧云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锐利的眸眼扫向顾音华,“母后,我不想死。”

顾音华触动,从袖中取出瓷瓶,递过去。

“你自己想法给她用上,千万别叫她有子,此事需得悄无声息的办,别叫你舅舅和大表哥知道。”

“母后,你最近可见过皇兄?”

“没有,不曾见过。”顾太后当即否认,夹了箸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放到萧云碗中,“他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别再打听他。”

萧云便与顾太后说起洛宁县之事,言语间很是愉悦。

“洛宁县的奏疏全都压在我手里,趁着二表哥离京,我特意让舅舅看过邵怀安外放的请奏,舅舅二话不说便批了。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看看,二表哥回来后是个什么表情。”

顾音华嗤了声:“顾维璟根本就不像顾家人,优柔寡断,感情用事,当年栽在高宛宁身上,如今又对邵家娘子动情,当真是不死不罢休。”

萧云不动声色打量着顾音华,心中暗道:顾家人,又是个什么德行。

“邵家兄妹若是运气好些,捱到二表哥过去,那我就给他们赐婚。”

“你舅舅定是要疯了。”顾音华唇角含笑,便又多吃了点酪樱桃。

....

空旷的官道上,仿佛天地间皆被乌云笼罩,万物静谧,唯有雨声绵延不绝。

快到洛宁县时,有一段官道濒临洛河水域,甫一靠近,便觉水流湍急,牛马不辨,浩浩荡荡的洛河水不停拍打岸边,像是随时都能冲垮河堤。

邵怀安蹙眉,在车内写好急奏,密封后交由扈从立时转给就近驿馆,令其加急送往京城。

离开时,他并未听闻任何洛宁县的水患隐情,倒是其余各地呈现多方频发现象。

邵怀安于治水没甚经验,但他知道,一旦洛水冲垮河堤,那沿岸百姓的房屋便会被大水漫灌,几百口人,兴许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而今朝廷早该派下官员疏通引导,甚至做好灾后救援,而不该静悄悄的没有丝毫举动,不正常,若非官员不作为,那便是传到京中的奏疏遗失,通政司难辞其咎。

上任第一日,邵怀安便挽起裤腿走访各地良田,情况很是不妙。

黍不耐雨、穗黑将烂,这雨若不赶紧停下,洛宁县的百姓便会遭殃,他记得十年前伊水暴涨,平地水深六尺上,冲毁房屋瓦舍,汝州豫州等地庄稼悉数受害,当地百姓从秋日到年底饿殍满地,体力尚存的流散到各州乞讨,沿途更是死了多半。

他不敢想若情景重现,洛宁县的百姓该如何保全。

弯腰拔起黍苗,根部已经肉眼可见的烂掉,结穗的黍子颜色果真灰黑,他心急如焚,雨沿着蓑衣渗进衣服里,冷风一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哥哥,换一个蓑帽。”身后传来声音,却是一身轻便朴素衣裳的邵明姮,同他一样挽了裤腿,盘着头发,穿了身棕青色蓑衣,边说边把护在怀里的蓑帽打开,替换下那漏雨的破帽子。

“阿姮,你回去照看父亲。”

“有小饼在,我陪你一起。”

“不行,这场雨太大了,保不齐河堤要塌,若河堤塌了,周边的房屋良田都得跟着损毁,你跟父亲他们住在驿馆,那里安全,不会轻易冲垮。”

邵明姮不听,继续跟在他身后。

邵怀安恼了,“阿姮,别叫哥哥担心。”

“哥哥,你快走,不要浪费时间了,总之你不回去,我不回去,若有事,我可以帮你,总好过待在家中忐忑恐惧。”

破败的寺庙里,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百姓,呻/吟着躺在里面,虽是个挡雨的所在,但实在太冷了,连着数日不见日头,骨头缝里都是冰碴子。

“哥哥,会不会是陛下故意为之。”

邵怀安闭眼,长长叹了口气,“若是陛下,国运必衰。”

翌日邵怀安开设粥棚,因粮仓有限,城东城西各设两处,昼夜不停,饶是如此,每日仍有百姓不断饿死。

有时看他们快走到跟前,然后便直挺挺去了。

邵明姮见过不下三回,心像油锅里煎过,疼的难受,尤其那些几岁的稚童,窝在爹娘怀里,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来不及长大便被饿死冻死。

她已经连着两日没有回驿馆,身边有一个扈从,是哥哥特意安排留下来的。

朝中仍然没有回信,洛宁县风雨飘摇,时刻都会被暴涨的洛河水冲走一样。

....

顾云庭正往京城赶路,半道收到邵怀安赴任洛宁县的消息,当即调转马头,径直朝洛宁县赶去。

万年县城门前,每日都能看见乞讨的流民,他有心询问,便知都是从洛宁县蹒跚流浪,撑着一口气去找吃的。

与此同时,顾云庭派关山携书信返京,叮嘱他务必将信交到父亲手中。

事到如今,他不信萧云没有收到奏疏,唯一的理由,便是萧云刻意为之。

他教了萧云两年,纵然知晓其心机深沉,处心积虑,但未曾想过他会置几千户百姓生命不顾,以此作为争斗的契机,他焉能猜不到萧云的企图,愈是猜到,心里便愈是愤怒。

洛河决堤,沿岸不仅仅是洛宁县,还会波及卢氏县,宜阳县等地,此等汛情实在危急,大雨迟迟没有停下的迹象,河道粮道以及礼部官员理应做好应对策略,早点派军前往洛宁,可顾云庭一路走来,竟没看见朝廷任何补给。

眼下只是大雨,流离失所的百姓已经遍地可见,更何况日渐涌荡的洛河水,像拉满弓弦的剑,不定哪日便会爆发。

倒塌的屋舍,淹没的蔬菜粮食,树都开始凋零,鸟雀湿淋淋站在枝头,像是快死了,连羽毛都懒得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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