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109)
“维璟,我只是有些害怕,怕自己嫁过去会后悔,也怕自己做错了选择,我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能凭着心来到这里,等你。”
“我帮不了你。”
“所以,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顾云庭猛地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露出嘲讽的笑来,他本想径直拿话砸回去,然酝酿一番,又觉得索然无味,毫无意义。
争辩后有什么,那么多年石沉大海的信,还是毫无回应的心?
在他放弃后再给与回应,早就没了最初的纯真与期待,就像冻死后有人拿毯子盖上尸体,除了表达自己的怜悯,再没别的。
他转身拾级而上
高宛宁孤独地站在原地,双手攥成拳,眉眼沁着冷笑,明知再问一次,不会改变,她还是不甘心,仍想试试,万一他就心软了呢。
但他没有,狠的跟块臭石头一样。
世间所有人,都将她抛弃了。
....
“万年县有账目出了问题,旁人我信不过,后日你亲自去看看。”顾辅成皱着眉,夹了几箸菜,便向后靠着椅背。
高兰晔起身给他揉摁肩膀,又朝顾云庭使了个眼色,道:“你爹的意思,还是想你和大郎送三娘出门。”
陛下迎娶皇后,齐老侯爷低调娶继室,赶在一日。
顾云庭应声,问:“三娘那边不会出问题吧?”
高兰晔长长叹了口气:“道理都与她说了,她便是再哭再嚎也没转圜余地,她认了,也知道拗不过你爹,总是要进宫的。”
顾辅成抬眉,“你若是担心她,便去院里看看。”
“不必。”顾云庭与顾香君没甚感情,若不是因为血缘有亲,他实则很厌恶这种女娘。
蠢,且恶毒,却总喜欢仗着刁蛮来掩盖糟糕的秉性。
翌日寅时三刻,宫中便来人教授礼仪,天色漆黑,庭院里灯火通明。
鱼贯而入的宫婢捧着盥洗的器具,侍奉顾香君梳妆。
她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圆润的面庞清减,显得那两只眼很红,上妆的宫婢小心翼翼为她遮掩,盖了厚厚几层粉,好歹遮住,贴花钿,描眉,润唇,侍弄发髻的两个宫婢手脚伶俐,最后簪上正红牡丹。
丹芙不敢说话,她知道连日来顾香君哭的如何伤心,像是彻底绝望了,猜也能猜出宫中日子并不好过,偏她是房内丫鬟,需得跟着过去,一想到前程,丹芙心里也不是滋味。
出门时,顾云慕两眼发红,连连嘱咐顾香君要收敛脾气,克制自己。
顾香君攥着他的手,死死不肯松开,直到撵车前,嬷嬷嘱咐不能误了时辰,她才哭着松开顾云慕的手,嚎了声:“大哥。”
顾云慕彪悍孔武的将军,登时落下泪来。
顾云庭则是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目送金吾卫护着撵车离开。
沿街都有金吾卫鸣锣开道,阵仗很是热闹隆重。
待入了宫门,经由繁复琐碎的各种仪式后,顾香君便由宫婢搀扶自行回到寝殿,萧云则去前院受朝臣祝饮。
夜半子时,萧云脚步踉跄,晃晃悠悠走到寝殿门口,咣当坐在地上。
内监连忙搀扶起来,架着他进门。
顾香君冷冷看着他醉成泥的模样,愈发觉得委屈可怜。
宫婢侍候他们两人各自沐浴梳洗,换了空松的寝衣,便倒退着出了殿门。
她坐在床前,便见萧云眯起眼睛朝自己走来,他们表兄妹二人许久不曾见面,只记得上回他还没有自己高,眼下却高大健硕,寝衣薄的能看见手臂线条,他身量是极好的。
顾香君忽然有些害怕,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听见萧云笑盈盈地开口:“表姐,大婚之夜,你想去哪?”
不知怎的,听见他的说话声,顾香君觉得后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喝口茶。”
“喝茶作甚,来,朕喂你喝酒。”
他倒了一盏,走到顾香君面前,明亮的眸中跳跃着火光,望向顾香君时,就像一把把锋利的薄刃,她往后退了步,那手比她更快,握住她的腰便将那酒猛地灌入嘴中。
顾香君被呛得连连咳嗽,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布帛撕裂。
后脊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萧云是禽/兽,疯狗!是野狼,是熊!
顾香君从起初的谩骂,到后来的求饶,再到后来拼了命的厮打,谩骂,无休无止,他就像对待最下贱的牲畜一样,丝毫没有留情。
践踏她,磋磨她!
令她苟延残喘似的,话都无法说出。
清早,他径直穿了衣裳,折返回床前,依旧是笑盈盈的面孔。
“表姐,朕去前朝理政,夜里还来找你。”
闻声,顾香君哆嗦了下,盖在身上的薄毯滑落,露出青紫交加的皮肤,全都是衣裳遮住的位置。
她的腿在发抖,根本下不了床。
....
顾云庭收拾了行囊,乘马车启程。
天还早,湿润的水汽萦绕在侧,城中只有几户炊烟袅袅。
他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行至半途,他掀开车帷,与长荣吩咐:“走邵家门口。”
“是。”
青石砖铺的路,青苔沿着缝隙钻出,拼命汲取最后的水分,想赶在日出前滋养生长。
马车停驻在门前,长荣跳下来,小声道:“郎君,可要叩门?”
院里已经有说话声,打水洗菜的动静接着传来,仆从说话都刻意压低,想来主子没醒。
顾云庭摆手,兀自站在那儿,待了有盏茶光景,便登车离开。
第65章
◎罗袜湿透◎
邵怀安的外放旨意很快下来, 只等工部将待选名录呈上批准后,与新任侍郎交接,他便可举家搬去京外。
邵明姮在厢房张罗, 弯着腰,袖口挽起露出素白的小臂,听见声音,她回头看了眼,笑道:“哥哥怎么回来这般早?”
“我买了猪肉,鲜虾和白菜,待会儿给你们包饺子。”他往厨房走,将东西悉数放到案台。
邵明姮急急走出来, 递给他巾帕。
看了眼天,嘟囔:“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下的人浑不舒服。”
邵怀安擦完头, 附和:“过两日咱们就得走, 恐怕那会儿雨也停不了。”
“哥哥, 我们去哪?”邵明姮跟着高兴,扯着他手臂拉了拉, “虽是下雨, 可若能赶紧离开, 心里才踏实。”
“洛宁县, 离京城六百多里地,走快些三四日便能到,慢些说不准, 十天半月的都有可能, 便看这场雨的造化。”
邵准醒着, 听见下雨声, 他有些恍惚。
“阿姮,今日几月了?”
邵明姮吹凉饺子,沾上浓浓的酸醋,笑道:“六月中旬了。”
邵准愣了瞬,嘴里被塞上饺子,含糊不清道:“怎么没过生辰?”
“往后都不过了。”邵明姮放下碗,拿帕子擦去他嘴边的汤汁,“爹爹和哥哥在身边,不必特意庆祝。”
邵准动了动嘴唇,抬手示意不想吃了。
他胃口越来越小,邵明姮俯身哄着:“我和哥哥费了好些力气才包的饺子,你无论如何都要多吃几个,便吃十个好不好?”
邵准笑:“吃不下了。”
他双腿无法动弹,多半时间又在睡着,吃下的东西消化不了,全都堵在小腹处,硬邦邦的难受。
“那爹爹喝点酪浆,省的吃太干了。”
邵准只得喝了半碗,没多时,肚子便开始咕噜咕噜响,邵怀安主动进门侍奉。
半夜雨水小了些,邵怀安整理新修的农事籍录,字里行间清晰了然,邵明姮便坐在对面,替他将写好的纸按顺序装订好,偶尔查阅错字,便在旁边做标注。
熬到人定,邵明姮打着哈欠伏在案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邵怀安将毯子盖在她身上,继续提笔如飞,约莫天蒙蒙亮,听见厨房有了动静,这才歇笔,揉了揉额头,起身走到楹窗前,轻推。
花全落了,被雨冲到墙角处,空气中有股敝塞的浓稠感,天仍是阴沉沉的,不知要下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