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163)
但是屋内没有任何声音, 萧凌安的背影也没有异样,平平淡淡地转过头望了他一眼,风轻云淡道:
“怎么?你这地方不留朕, 连看一眼也不行了?”
他寻常的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威慑和不悦,顾寻舟只好讪讪低下头应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着幸好她不在屋子里, 可是很快就焦急地四处张望,生怕沈如霜不知道状况,在停鹤居四处走动被萧凌安看见。
“陛下说笑了,普天之下, 又有哪里是陛下不能去不能留的呢?”顾寻舟颜色不变地回答着,用唇角温雅的笑意遮掩着心中的慌乱, 指着他的屋子后面的小院, 笑道:
“既然陛下有这兴致,不如看看我后院亲手栽种的玉兰吧, 这时候开得正好呢。”
萧凌安的目光有些奇怪地瞥了顾寻舟一样, 仿佛是在他身上探究着什么, 倏忽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得顾寻舟愈发心虚,强撑着对上萧凌安地目光,唇角的笑意没有变化。
“这间屋子里,住的是什么人?”他并没有顺着顾寻舟的意思去后院,而是继续伫立在屋子门口一边打量着一边问道。
“陛下问这个做什么,我虽然离开了京城,屋子里却还是有几个丫头使唤伺候,左不过是他们的住处罢了。”顾寻舟本就极少撒谎,更是从未在这种紧要关头撒过谎,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又理直气壮。
“原来如此......”
萧凌安微微挑眉,目光继续在屋子内来来回回地扫动着,并未多说些什么,也没有提起想要去别处逛逛,似是这一处就让他有了思绪,方才的闲情逸致顿时消散不见了。
“今日所说之事你务必留心,朕过段时日再来。”
萧凌安随后就说着一番告辞的话语,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停鹤居的门,俊美无俦的面容上看不出破绽,让顾寻舟也不能察觉到底是他原本就心思深沉,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只能附和地将他送了出去。
“陛下,您是觉得有什么异样吗?”
安公公一路跟着萧凌安下山,看见他在无人之处愈发沉默寡言,眉眼间凝聚着阴云,找到了帮手不见高兴反而更加心绪烦乱,小心翼翼地张口问道。
“你曾说顾寻舟不好女色,这么多年身边一直没有什么妻妾,对吗?”萧凌安轻声问着,看见安公公点头之后,继续回忆着方才的屋子,道:
“那间屋子的枕席瞧着像是住着女子,但是那么精巧的布置,还正巧对着他的窗,就算是最贴身亲近的侍女,也不应当单独住在那里。”
“陛下的意思是......”
“方才朕提到霜儿的时候,总觉得他不对劲,说话做事都变了样,没看几眼画像就断定不认得,说不准是他知道些什么不肯说,抑或是.......他已经认得霜儿了。”萧凌安微微用指节托着下颌道。
“那陛下为何不现在就去停鹤居找人呢?”安公公也跟着有些惊讶地问道。
“没有完全的把握不可轻举妄动,万一出了岔子反而不好。”萧凌安凤眸中翻涌着深沉的思量和谋算,想到什么似的勾起唇角道: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不如再来一回守株待兔。”
安公公不解其意,直到靠近萧凌安身侧,听他说完了现在立即吩咐下去的布局和计划时,才叹服地点头称是。
*
停鹤居内,顾寻舟目送着萧凌安走远才战战兢兢地把大门关严实,插上门闩不允许任何人再进来,还屏退了所有的侍从,让人把沈如霜找出来。
不过他都不用找,沈如霜自个儿就从假山后面胆战心惊地迈着步子走了上来,做错事的孩子般又惊又怕地望着顾寻舟说不出话。
顾寻舟原本是担心沈如霜的,但是一看到她未免心中有些气恼,仰起头斜睨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别过眼神,淡淡嘲讽道:
“我竟不知皇后娘娘竟然委身住在停鹤居这样的地方,我又怎么能容得下呢?”
听了这话,沈如霜就知道萧凌安把实情都告诉顾寻舟了,心中一阵歉疚和无奈,委屈又担心地望着顾寻舟,说不出半句顶撞和狡辩的话语,紧张地揉捏着衣角。
不过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萧凌安没有立即将她抓回去,说明顾寻舟终究还是替她瞒下了,这么说来他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起码她还有回旋的余地和机会。
“公子,我......我知错了,这事儿本就不好说出口啊......”沈如霜为难地望着顾寻舟,一想到现在的处境就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面愁容地垂下眼帘。
顾寻舟一步步朝着他靠近,俊容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像是要逼着她说出实话,又像是替她担心现在的状况,让沈如霜下意识地往后退着,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她才认命地紧紧闭上双眸,看到顾寻舟的手朝她伸过来。
可是,她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责骂,更没有任何惩罚和生气,只感受到三千青丝垂落,顾寻舟竟是抽走了她的木簪。
“你呀,怎么就让他找到这儿了呢?是他太聪明还是你太愚钝?”顾寻舟蓦然间笑了,那双凝视着沈如霜的眸子皆是真心的笑意,没有责备也没有贬低,只有三月春风般地温柔,隐约带着些遗憾。
他扶正了沈如霜瑟缩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一个包得很好的小小锦盒,让沈如霜拿在手里,然后当着她的面打开,这里面竟是她在首饰铺子里看中的那支簪子。
“公子,原来你......买下来了?是给我的?”沈如霜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望着顾寻舟道。
“不然呢?还能有谁?”
顾寻舟瞥了沈如霜一眼,话语中是不肯放过的气恼,眸光却依旧温温柔柔,甚至还能看出几分不舍。
他从锦盒中拿出发簪,轻柔地抬起手帮沈如霜挽起长发,三两下就成了一个简单温婉的发髻,双手从她的墨发间缓缓地垂落下去,似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脸庞,温热的指尖让她微微发颤。
“他虽然不知道你在这里,但是也差不离了,何况那个房间他看了很久,当时也没有接我的话,就算没有想到你在这里,应当心中也会猜忌。”
顾寻舟的脸颊和沈如霜靠得很近,清浅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容上,清冷的雪松檀木香和她身上的花香交融在一起,莫名让她觉得心口跳得越来越快,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推开了顾寻舟,掩饰地触碰着发髻上的簪子。
“往后他还会来这里,时日一久难保这里的人不会说漏,你趁着他还没有确认,今夜就赶紧走吧。”顾寻舟原本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双手,想要轻轻捧起沈如霜的脸颊,但是现在已经被她推开了,只能有些落寂地收回手,低声道:
“这支簪子,是我能送你的最后一件东西。你要像珊瑚手串那样戴在身上,往后若是要找我,也可以凭它来,明白吗?”
沈如霜在刹那间有些愣神,总觉得顾寻舟这句听起来寻常的话语中,似乎带着比任何时候都深沉的意味,他分明一直张口闭口说不想留她,现在倒像是不舍得她走。
“公子......珍重。”
沈如霜郑重地点了点头,收下了东西就转身进屋了。
她没有看到,顾寻舟在她身后愣怔地伫立了很久。
*
夜幕沉沉落下,沈如霜简单收拾了包袱,只带上了一些银两和寻常衣物,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辞别了顾寻舟,提着一盏灯笼悄无声息地下山了。
这个时节正是树丛茂盛的时候,月光也不够明亮,就算是打着灯笼也不大看得清前路,树木又遮挡得视线,她有心想要探查山下的情况之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劝慰着这回已经足够迅捷,应当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沈如霜才从半山腰走到了山脚下。
村里的夜路很黑,这个时辰已经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灯火还亮着了,周围寂静得可以清晰听到蝉鸣和晚风吹过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