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141)
曾经那段没有霜儿的日子是他一生的噩梦,时至今日他还是时常梦到,根本无法想象回到那样的日子究竟会有多么难受。
萧凌安哑口无言,就算有满腹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终究是一个也说不出来,因为眼下的结果是霜儿逃离了,是因为他才逃走的。
思及此,萧凌安紧握的剑柄骤然间一松,沉重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失了神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目光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经过姚念雪的身边时没有停留。
“陛下,要派人去找皇后娘娘吗?”安公公惴惴不安地问道。
萧凌安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脑海中有过片刻的犹豫。
他就算知道了姚念雪说的那些道理,可还是很想找到霜儿,但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万一找到了又该怎么办。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小顺子慌张地从门口跑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慌张的李姑姑,上气不接下气道:
“陛下,太后她.......”
“又咳血了?”萧凌安不耐烦地问道。
“不是,太后她.......快不行了.......”李姑姑哭喊着跪在地上道。
萧凌安怀疑是他听错了,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半点虚假,逼着他只能相信。
他的立于台阶之上,挺拔俊逸的身影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最终支撑不住跌落下来。
*
京城之外的江面上,有一艘渔船在随风飘荡,船头伫立着一个身形窈窕纤弱的女子,面容清丽秀美,杏仁般的眸子灵动纯澈,只是眉眼间有着春风吹不散的忧愁。
这艘船上只有一对老夫妻和这位女子,老妇人给她端来一碗鱼汤,和蔼又心疼地问道:
“姑娘,你瞧着年纪不大,怎么一个人南下呀?你可曾婚配?夫君和家人呢?”
沈如霜感激地接过鱼汤,望着老妇人淡淡地笑着,声音平静道:
“家人早就早散了,我夫君是个莽夫,对我很不好,前些日子刚过世,我独自一人回南方去。”
老妇人更加心疼和怜爱地拉着沈如霜的手,轻声道:
“命苦的孩子,你放心,以后的日子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沈如霜笑而不答,看着远处的脉脉远山,唇角笑意愈发温婉动人。
是啊,她终于自由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女鹅:自由喽!
狗子:双重打击就算了,请问朕什么时候死了QAQ
明天有新的男配出场~女鹅每次跑路都会遇到比狗子好的男人hhhh
第103章 梦逝(一更)
天际的云层沉沉地压过来, 遮蔽着明艳的春光,整个皇宫在刹那间变得灰暗沉闷,台阶前的空气也一分一分冷下来, 让人恍惚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日暮,带着寒意的风吹得浑身发冷。
萧凌安从台阶之上跌落后, 许久都不能稳住身形,向来挺拔如远方青山的身姿变得颓败无力,双眸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色,宽大的披风灌满了冷风, 衣角肆意翩飞,一直都不能回过神,甚至恍惚间觉得一切好似一场梦。
只不过是一夜之间, 霜儿弃他而去,还未等他从悲伤不甘中反应过来,现在又告诉他太后快要不行了。
虽然他和太后的关系向来不好,甚至彼此间都不希望对方好活, 但是她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在此时此刻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亲生母亲也要离他而去,这种打击和霜儿的逃离混在一起, 险些让他撑不下去。
这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来,似乎在前一段时日, 在霜儿刚刚失去孩子的时候与他闹得很僵的时候, 慈宁宫的李姑姑就时常来他身边唠叨着太后咳血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心里眼里只有他和霜儿之间的事情,再加上太后身子一向不好, 又因为一些往事不知道爱惜, 他很是看不惯, 觉得这一切都是自作孽,咳血之类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亦有可能并非真的咳血,只是想哄他过去看一眼罢了。
而他压根儿不想看见这个老妇人,心中的恨意至今也没有完全消散。同样是她的儿子,她只会疼爱幼弟,他却只能在虐待和欺辱之下长大,甚至是拼了命夺来的权势,也险些被太后轻而易举就送给了幼弟。
铲除幼弟不是他的错,太后怨怪他才是大错特错。
想到这些,萧凌安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些让他痛恨的往事,仿佛这样就能找到开脱的理由,告诉自己就算太后不行了也没什么,他本来就恨极了这个老女人,曾经不就是天天盼着她死吗?
“陛下,现在去慈宁宫吗?”安公公趁着萧凌安平静些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凌安孤傲地望着天际挑起下颌,俯视着齐刷刷跪在地上的宫人,心中的傲气驱使他并不想放下架子去施舍地看一眼弥留之际的太后。
但是不知为何,心底又莫名觉得应该去看看她最后一面是什么样子,加之太后薨逝他这个亲儿子不在身边,若是有人借题发挥反而对他不利,所以垂下眉眼思忖片刻后,沉声道:
“既然是朕的母后,总要去看一眼。”
安公公立即会意,迅速地让人备好车马,等萧凌安一坐上马车就快马加鞭赶到了慈宁宫。
大殿内还是一片晦暗,甚至比平时更加阴冷漆黑,两侧点燃的烛火已经燃尽了大半,只有一两盏还顽强地燃烧着最后一截,晦暗的光芒看得人不由地瑟缩,檀木雕花宽椅上再也看不见太后拨弄着佛珠的身影,只有空荡荡的软垫。
刚迈过门槛,萧凌安就听到一阵低低的呜咽抽泣声,听着应当是侍奉了太后大半辈子的心腹,其中包括跟在他身后的李姑姑,分明刚刚在马车上止住了哭泣,现在又用手帕抹着眼泪。
原本萧凌安是最厌弃这样连绵不绝的哭声,一听到就要忍不住拧起眉头,但是现在听到后反而心中一紧,知晓她们哭得这样伤心,是逼着他不得不去面对太后就要离开人世的现实。
他的紧绷的面容上看不出心绪,但是迈向寝殿的步子却越来越快,从最开始的犹豫不决到几近奔跑,眸中闪过凌乱复杂的神色,直到来到珠帘前时才稍微顿了顿,下定决心般走了进去。
屋内侍奉太后之人都默默行礼退下,刹那见寝殿内只剩下萧凌安和太后两个人。
太后在温暖春季依然层层叠叠包裹着厚实的被褥,瘦弱苍老的身躯埋没其中几乎看不见,面容上是千沟万壑的皱纹,脸色苍白惨淡如同枯黄的宣纸,微微扬起头艰难地喘息着,如雪般的白发遮挡着迷离绝望的目光。
萧凌安静静地来到她身边,一眼扫过时差点没有辨认出来。
还记得在新年的时候,太后以咳血为由让他来过一次,还记得那时太后看着还有些精神,虽然总是咳嗽喘息,但和从前也没有太大的分别,未曾想这才过了一月有余,她就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还是......这一个月中,是他太过疏忽了......
思及此,萧凌安沉默无言地垂下了眼帘,眸光幽深地望着弥留之际的太后,缓缓蹲下身坐在她身边,一时之间有些感慨,意味复杂地轻笑一声,也不知嘲笑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太后。
他们应该是这天底下最不像母子的人了,互相记恨折磨了半辈子,到头来一个即将驾鹤归西,一个成了孤家寡人独守深宫,真该说这些都是彼此的报应。
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和将死之人计较,就这样为她送终,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纰漏。
所以萧凌安还是一言不发地坐着,眼睁睁看着亲生母亲的生命缓缓流逝。
太后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身边有人,费力地转过头睁大了双眸,用早就模糊不清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忽然间变得激动起来,用尽力气伸出皮包骨头的双手,颤巍巍地想要触碰萧凌安的脸庞,可终究因为距离太远不能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