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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敌(102)

作者:夜雪书帷 阅读记录

“我……我没事……”

过了许久,老妇人才回过神来。

她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来,望向时轶:“孙……孙孙……”

一旁的叶霜也忍不住了:“孙孙?什么东西?”

“孙孙,孙孙啊……”老妇人步履蹒跚地走过去,一把抓住时轶双手,“你告诉祖祖,你、你刚才所说的,都都是真的么?你,你当真,当真把自己嫁给了一个男夫君?!孙孙,虽说你如今十七有余,祖祖也不想干涉你婚事,可、可你怎么不告诉祖祖一声呢?”

谢长亭扶着老妇人的右手,一时间险些背过气去。

而时轶抓着老妇人的左手,情真意切道:“祖祖,我早便同你说过,我虽身在逍遥,不受三界之束,心却已有所属,困于方寸之间。”

“……”

谢长亭默然垂下视线。

分明是说给老人听的玩笑话,他一时间心中却微微一震。丝缕难言情绪,如根般一点一点,钻入心口肺腑之间。

许久,谢长亭抬起眼来。

“叶霜。”他这会也不再客客气气了,“将你的人领回去吧。若是要回师门,也无妨。京中之事,伤及百姓性命,自有人不会坐视不管。”

骤然被人叫了名字,叶霜一下将目光投向他:“你又是谁?你到底是谁?你该不会……”

他心底倏然之间,冒出了一个显得有些荒唐的答案。

——听闻仙盟之主,曾誓言要杀见微真人。

为的是,复一人性命之仇……

可对方并没有再留给思索的时间。谢长亭扶着神情崩溃的老妇人,低声向她道:“老人家,夜深寒重,还请先回房歇下吧。”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朝院中走去。

时轶从背后追上来,道:“你便这么将他们放走了?你当真没看出来那个叫长生的——”

“便是此番‘幕后主使’?”谢长亭淡淡接道。

时轶话音一下顿住。

谢长亭不再同他言语。他先是安慰了老妇人一阵,同她说了些“这些修仙的人都爱开没边没际的玩笑,老人家不必放在心上”,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好。

临到老人所住的院门时,他又重新顿住脚步,抬起头来,看向时轶。

“我清楚‘长生’是谁。”谢长亭道。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阵,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你若是连这十六年都随心而为,消隐于世间,又何必再……这些其余的事,自然也不劳你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亭亭生气.jpg

能说自己生气就很不错了,知足吧(指指点点)

——

第63章 误红尘(一)

自谢长亭从不见峰离开后, 萧如珩的日子是一刻也没消停过。

当年他从见微真人手中接过这七零八散的仙盟,仙盟下小门小派众多,盟主的威信是半分没有,倒是哪两个门派吵架了, 闹事了, 这门扩建修到了那门的地盘上, 那门又不慎杀了一只这门养着的鸡精——如是这般鸡毛蒜皮的小事,通通归他掌管。

起初将这位置交由谢长亭,是有几分担心他心神。虽说从前见他时便觉得他寡言, 地宫一趟后, 更是鲜少听他开口。

萧如珩曾听见微说过,这孩子是他从凡间带过来的, 无父无母, 却天资聪颖。后来又隐隐听谢诛寰说过一点,原来他父亲曾是朝中的重臣,触怒天意,被斩了首。

不知是否成道之人,都得有这样一般命途多舛的过往。玄鉴真人飞升的那代代相传的故事中,便是说他众叛亲离, 孤身一人离开师门。而谢长亭为至亲之人所害, 似乎也是重蹈了他的覆辙。

可萧如珩不认可这般所谓的“磨练”。为何偏要受尽天下至苦至痛,方可飞升成仙?

如是这般后, 又有几人能保心智一如从前?

在不见峰中时,除却偶尔出神外, 谢长亭都与他先前所见无异。

可萧如珩每每看他, 都只觉得疏离。

哪怕他总是笑着对小道童言语, 不知怎么惹来了一整个后山的猫、不得不将它们养在了盟中, 又或是偶尔会将谢诛寰气得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忍声吞气。

——可自己总觉得,他与这人世间,与这广袤三界,无尽悲欢喜怒,都似全然割裂开来。

好似这世上最为轻盈的一片细羽,哪怕紧紧攥住,也会从指尖无声无息地流失。

下一次眨眼,便会消弭于众生。

果然,人若是半点红尘味都没有,便不止是不像凡人,更像是“不似活人”了。萧如珩不得不将他按在了仙盟盟主的位子上,用鸡飞狗跳的破事将他谢长亭与凡尘拴在了一处。

谁料……

谢长亭刚做了半个月盟主,底下的小门小派再也没闹过事。

他亲眼见对方颁下新法,神情冷肃地从每门每派中走过,那帮平日里神气惯了的修士见了他,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然而,又过了半月,就成了“若是那赵著小儿敢来,我某某某第一个挡在盟主面前!”“愿为盟主一往无前,生死与共!”“……”

萧如珩不由得感慨万千:原来他们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如今,谢长亭不过离开不见峰一日不到,盟中便又开始闹个不停。

先是有人在路边莫名其妙被陌生人舞了一剑,两人一来一去便打了起来,双双找萧如珩来评理。接着又有刚入门的小修士神情异常,好似忽然入了魔怔一般,手舞足蹈。过了午时,又突然间出现几人,不受控一般在山脚下互殴起来。

安静了十几年的仙盟在这短短一日中忽然闹腾起来,弄得他堂堂一代大能,焦头烂额,四处拉架。

到了夜半,好不容易都消停了。

萧如珩疲惫地靠在榻上。

只可惜他刚闭上眼,便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再睁开眼时,半空中已多了一张符纸。

符纸上有字迹。

送来符纸的人下笔时似乎犹豫万千,以至墨痕重重,浸透纸背。

上书:

“这世上当真有生死之术?”

萧如珩捏着符纸,心中没忍住,“咯噔”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再反应更多,第二封信也紧接着送来了:

“我见到了一个已死之人。”

萧如珩心中大叫不妙,刹那间倦意全无,也不敢问对方是见到了哪位“已死之人”,以至于他堂堂谢长亭不敢当面与其对峙,反倒落得要给自己这个千里之外的人递来书信。

他匆匆执笔,回信一封。

夜半,知院府中。

谢长亭合拢院门时,庭院中已没有了人影。

方才一切,好似幻梦一场。

他垂了垂眼,又看向庭院当中。

刚刚见他要走,那位知院府中的老妇人急切地自榻上站起,一把抓住他衣袖:“小公子,你等等!”

谢长亭回头,以为她要询问时轶先前的那些胡言乱语。

可老妇人却是神情犹豫。

“公子……敢问你姓甚名谁?”她问。

谢长亭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老人家兴许是记错了。”

他还记得,方才对方见自己第一眼,就口口声声说见过他。

可他并未见过她。

况且他现在的这幅样貌,是他在挟持太子之后随手变幻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陌生,又怎会令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妇人觉得面熟?

“不……”老妇人急急道,“若是寻常之人,恐怕会觉得有些荒谬。但我见公子与我孙孙一样,都是道、道中之人,想来公子也会相信几分。”

她说:“小公子,我当真见过你。在……梦中。”

谢长亭:“……?”

“那个梦……如今想来,已有些久远了。”老妇人怔怔地看着他,“我常常做那个梦,梦中是我幼时之事,距今……恐怕已有百年之久。”

“不知公子,可否听过百年前那场天地倾塌的大浩劫。”

谢长亭原先已不愿再逗留,闻言,却是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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