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稀奇的是,这位清隽无比的郎君,也出现在他们楼门口。
这位郎君目染轻愁,沈腰潘鬓,洁净秀颀的气质更是好得楼中头牌也比不过。这样的郎君,看着不像是好男色,莫非是家道中落,自荐枕席?
看他衣着粗陋简单,与气质不符,家道中落的猜测不无道理。
两个龟公暗暗点头,心中已经飞快琢磨着如何说服这郎君留在他们楼中当头牌。他们还未开口,张行简就抬步向楼中走去。
张行简进入楼中,抬眼观望四方,寻找沈青梧踪迹。
一声咳嗽声响起。
张行简回头,非常自然地拱手向老鸨行礼,温和十分:“先前进楼的那位娘子何在?我与她是一道的。”
老鸨眼亮。
她还没开口,一个扭扭捏捏的牛郎便奔来,在她耳边嘀咕:“嬷嬷,我能不能去伺候那个娘子啊?”
这牛郎看着年纪很小,面敷薄粉,有些警惕地看眼张行简,生怕张行简抢走了他的位置。他和老鸨哀求:“楼里都没什么生意,平时来的女子不是老,就是丑,再就是胖。我都好久没见到美人了……”
老鸨:“我怎么没看出那娘子美?”
牛郎:“虽然衣着脏臭,脸上也尽是土,看着不起眼。可是我经过多少女子,我自然一眼看出她那尘土下细腻的脸蛋……”
张行简咳嗽一声。
老鸨和牛郎不知道他咳什么,疑惑看他。
张行简无奈:“两位见谅,你们说的,应该是……家妻。”
二人瞪大眼。
张行简正要说服他们,另一个牛郎兴冲冲地跑过来:“嬷嬷,嬷嬷!我问那娘子要不要人伺候,那娘子很高兴地说‘还有人伺候呢,来吧’。嬷嬷,让我去伺候吧!”
先前的牛郎急了:“什么?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两个对郎对视一眼,一起扭头往楼上跑去,异口同声:“谁抢到就算谁的。”
老鸨:“……”
她怀疑的眼神放到张行简身上,张行简对她微微一笑,温声:“内人有些搞不清状况,在下去看看便好。”
老鸨:“呃,你们若真是夫妻,夫妻矛盾,我们自然不好多管。但是我们这里毕竟是风月场,我要他们回来也不好,你娘子那确实,可能,大概……天生丽质……”
张行简温和:“自然,不会坏了楼中规矩,让嬷嬷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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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迷迷糊糊进了这幢灯火通明的楼,没人拦她,只是一路上有人眼神怪异。
而沈青梧早就习惯旁人眼神的怪异,她压根不当会儿事。
她以为这是一家酒楼,在楼中找了一隔间推门进去,依然没人阻拦。而是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问她:“娘子,可需要伺候吗?”
沈青梧想他们态度真不错。
连小二都长得怪好看的。
怎么也有张行简十分之一的好看了。
沈青梧嘱咐人送热水与浴桶,那搭话的年轻郎君颇为暧、昧地笑一下:“那自然会准备。总不好让客人难做。对了,客人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爱好,可对伺候的人有何要求?”
沈青梧:看看人家这态度。
她若不是手臂麻得厉害,若不是自己都感觉自己宛如泡在熔浆中,大脑已经不会思考。她是愿意认真回答旁人的问题的。
此时她只言简意赅:“要最好看的。”
问话的牛郎见她“砰”一声关上门,虽失望,却了然。谁来他们楼中,都想挑最好看的。
这娘子看着不太有钱,却相貌出色。想来楼中魁首是愿意为了这份美色,而屈尊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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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沈青梧的房门外,两个牛郎都快要为此打起来了。
他们一人端着一壶阳羡茶,一人端着一盘狮蛮栗糕。张行简与老鸨上楼,便见他们暗斗得不可开交——你绊我一下,我推你一把。
老鸨青筋直跳。
那两人吵:“说要最好看的,我才是!”
“我才是!”
张行简目光闪烁,从只言片语中大略猜出这误会重重的缘故。他叹口气,走上前,站到两位吵红脸的郎君身后。
他施施然抬手,烛火下修长的手腕镀着一层光,好看得老鸨也失魂。
老鸨想家中有夫如此,谁会想不开来自己这种地方?但也不好说,也许这位郎君中看不中用,也许家中再好看的郎君看久了,也会被厌烦……
老鸨正唏嘘,就目光一瞠,看那郎君漂亮的手抬起,在两位牛郎后颈上一劈。
张行简向旁边闪开,又动作分外优雅地端过了快被两人摔下去的一茶一糕。他不动声色地踹了一脚,让两位牛郎倒下时,没有撞到木栏或木门,惊到门里的客人。
张行简叹:“在下不得不如此,请两位见谅了。”
老鸨:“你你你……”
张行简:“外面有人,替我付账。”
老鸨平复下心情,见张行简端着茶与糕点就要推门进屋。她为了楼中信誉,不得不勉强挣扎:“你夫人说要最好看的……”
张行简回头,疑惑看人。
他的皮囊确实很有迷惑性,声音又这般不急不缓:“嗯?在下不是最好看的吗?”
他对自己的皮相心知肚明。
从小到大,他其实很少享受到相貌的好处。
记入张家嫡系,靠的是他与张容气质的相似,以及他的心机。
张文璧全身心地教导他,又从来对他疾言厉色,不许他仗着相貌就如何引诱旁人。他与家中侍女笑一下,他衣裳穿得不严实些,都要被二姐要求反省。
二姐生怕他懒散的性格放纵后,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在遇到沈青梧后,在总是被沈青梧目光灼灼地盯着后,张行简才意识到,容貌有时真的很重要。他的皮囊带来的好处,在沈青梧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尽管有时,他不太喜欢这种发挥。
……沈青梧透过他,看到的不是博容,就更好了。
张行简随意地想着这些,又将这些抛之脑后。他推门进入屋中,准备去伺候那不知出了什么毛病的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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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闭着眼,心神沉下,盘腿靠墙坐于榻上。
她引导着自己体内真气的流动,慢慢疏导着气脉的运行。她审视时,能发现哪些地方不正常,便要将那毒继续往手上逼。
左臂不只麻,已经有些痛了。
沈青梧额上尽是汗,面容滚烫。流下的汗水浸湿她衣容,烛火下,光辉幽暗。
她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应当是伺候的人,放下水与浴桶,就会离开。
沈青梧没有睁开眼,但也提防着周遭的动静。果然,那人进进出出出好几次,提着木桶在地上磕擦,又将茶点放下。
从头到尾,伺候的人都安静而贤惠,考虑得面面俱到。
待她逼完毒,她就可以好好享受这些了。
这么懂事的人,真想带走……不行,张行简还在等着她呢。
待她好起来,她要和张行简大战三百回合。
沈青梧脑中思维断断续续,因外人在身边走来走去而不能精神全部集中。她身体疲惫,不愿睁眼,便只祈祷这郎君既然如此懂事,那见到她不搭理,就应该更懂事地关上门离开。
哪有人运功时会让陌生人待在身边的?
可这人没有走。
屋中虽然很静,沈青梧听得出那多余一人的气息没有消息。那人静了很久后,徐徐向她走来。
沈青梧心中一凛,蓦地生寒气:莫非是要害她的人?
这人从前面一步步走来,停在床榻前几步又停下来,似在观察她。
沈青梧厌恶被人审视,她完好的右臂向前伸,一把扣住这偷偷观察她的人,翻身而起。她抓住这人手腕时,蓦地一顿,这触感……
她睁开眼时,已将人拉过来,压到床板上。
她麻痛的左臂肘子压住身下人,更灵活的右手手指掐抵住这人咽喉,死死制住这人的死穴。她本来已经有些熟悉感,待将人压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与秀色容貌同时现于她面前,沈青梧才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