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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130)

她眨着眼看张行简:“礼物呢?”

好像她所有的乖巧,都是为了得到礼物。

长林为此啧啧,张行简轻笑一声,显然早有准备。张行简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中一方格子里取出一长形木匣。檀木香的木匣落在他手中,长林都要为此屏息。

却见张行简到此时又有些犹豫。

沈青梧一动不动,眼巴巴地看着他。她的耐心在这时表现得充裕,等着张行简将礼物递过来。

张行简慢慢将木匣递出。

沈青梧伸手去捏。

他没有松手。

她抬头疑惑又警惕:什么意思?不会是又不打算给了吧?

她提醒他:“我的。”

——你说给我的,便不应反悔。你若反悔,我必、必……

她本想说“杀了你”,但又觉得对他喊打喊杀不合适。

沈青梧沉默着,与张行简别着劲,一点点要将木匣往她的方向挪,坚定万分。

张行简在迟疑间,感觉到手上另一端传来的大力……他默默看去,见沈青梧宛如与他拔河,她握着木匣另一头的手指开始用力。

长林在旁看得快醉了:“……”

然而长林不走。

长林最近格外喜欢看他家郎君和沈青梧的戏码,他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张行简:“梧桐?”

沈青梧看着他不语,目有谴责:你别想反悔。

张行简不得不松了手,他道:“我不是不想给你,只是这礼物、这礼物……是我自己做的,我怕你不喜欢。”

沈青梧不吭气,当着他的面,她抢到了木匣,低头就打开木匣,看里面东西。

木匣中躺着一块干净剔透的玉佩,玉佩上刻着“月照梧桐”,云烟袅袅下,月与梧桐隔空相望,意境极好。

沈青梧手指抚摸玉佩上每一道刻痕:她认得这幅画的每一笔,她甚至为此画过那么一两笔。张行简说她不会毁了画,他还诱她与他一起画。

沈青梧很快就忘了那幅画。

她不知道张行简亲自雕刻了一方玉佩。

她抬头看他。

张行简垂着眼望她,轻声:“你说博容送你新年礼物,亲自雕玉佩给你。我也可以送你新年礼物,也可以雕玉佩给你。他不过是写了一个‘无’字,那又不是你的名字,你却天天挂在身上。而我雕刻的,确确实实是你。

“沈青梧,你不是一无所有的‘无’,你是‘梧桐’。”

她不说话,只望着他,一双清黑的眼睛目不转睛,看得张行简心口砰然,看得张行简生起紧张。

他从未这般紧张过。

他生怕她说不要。

他手心捏了汗,轻声:“我给你戴起来……”

沈青梧打断他,问:“其他人也有吗?”

张行简怔一下:“什么?”

他很快回神:“长林他们是红包,有其他礼物,但和你的不一样。”

沈青梧:“为什么不一样?因为我是女子?”

张行简:“……对。”

沈青梧:“那就是府上其他侍女,也有一样的玉佩了?还是说不一样的?”

这个问题,张行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隐约捕捉到她在意的原因,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答,沈青梧已经扭头,自己做了决定:“我去问一下。”

她跳窗而走。

长林:“郎君你看,她又跳窗了!”

张行简摸一摸鼻子,微微露出笑。

他坐回桌前没一会儿,沈青梧已经翻身回来。

风帘打开,冷气从外灌入。沈青梧眼眸的灿亮,让长林看了一眼又一看。

沈青梧到了张行简的桌前,眼睛明亮地俯视他:“别的侍女都没有。只有我有。”

张行简这时已经恢复淡然。

他朝她扬眉,含笑:“对呀。因为我不能让旁的女子误会,因为送玉佩意义不同。”

沈青梧眉目舒展,笑起来:“我不怕误会。再有这样的事,你都给我好了。我又不会……”

她的“不会嫁”还没说出口,张行简已经打断:“我帮你系上,系到腰下好不好?”

沈青梧:“嗯。”

长林拉了张椅子,坐下来继续观看。他见张行简站起来给沈青梧整理衣襟,帮她系玉佩。

风荷举,清月明,这般看上去,也有几分郎才女貌的影子了。

张行简低声问沈青梧:“你会日日戴着吗?”

沈青梧:“会。”

张行简目中笑意变浓,他低头望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搂了她一下。而沈青梧不放心地追问:“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有?”

她计较于自己是否独一无二,计较于自己是否得到旁人都没有的珍宝。她希望自己能和旁人一样,在某一刻得到不偏不倚的喜爱,她认为她此时在得到。

张行简目光闪烁。

张行简慢吞吞:“其实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有……梧桐,你希望别人有吗?”

沈青梧:“不希望。”

张行简试探:“我也不行吗?”

沈青梧一怔。

她没明白送给自己的礼物,张行简说他也有,是什么意思。

沈青梧:“谁送你的?你现在还是我的,你身上不能有别的女子送的东西。”

她将他上下打量,特别是他腰下。但他两襟清风,干干净净,身上连一丁点儿胭脂味都没有。

张行简微笑:“……我自然没有了。谁会送给我呢?总不会是梧桐吧。”

玉佩其实是龙凤配,他打造了成双成对的两块。

他希望自己有一块,沈青梧有另一块。成双成对的玉佩与博容的分了开,沈青梧会明白这代表的意义与博容的不一样。但是张行简暂时不打算告诉沈青梧。

若有一日,他成功娶到了她,他才会将今日的忐忑心事告诉她,才敢让她知道——

沈青梧,我曾经为你这样费心过。

而此时此刻,掩藏着心意的张行简听到沈青梧非常突兀地说了一句:“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看戏的长林:“啊?”

——你那么懂事吗?

沈青梧冷冷看眼长林,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一直不走。她并不在意旁人的关注,只是她最近总觉得长林过于碍眼,为什么张行简不觉得。

沈青梧努力无视长林,告诉张行简:“你对我很好,你教我读书,我那天在雪中去私塾……”

她沉默下去,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他那句掩藏的明月诗句。

沈青梧断断续续:“你还愿意和我下棋,下了很长时间……”

沈青梧最后低头,看着自己腰下系着的玉佩。

她知道她不应该收,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代表着不同。可她心中另一个直觉告诉她,她非要不可,她若拒绝,必然后悔。

张行简真的待她很好很好……

前所未有的好,比所有人都将她放在心中。她知道旁人如何看沈青梧,知道世上好人多坏人少,知道沈青梧不讨喜……在那么多喜欢她的讨厌她的人中,张行简依然是那个最不一样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是她的月亮吧。

她看了他很多年,她了解他很多年,他不是她的千万错事中的一桩。

沈青梧重复:“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她要回报。

她要报答旁人待她的好。

--

张行简怀着期待与忐忑,还有十万分的欣喜,等待着沈青梧的礼物。

沈青梧掀帘子进来时,见到长林居然还死赖在这里不肯走。

真讨厌。

她剜了长林一眼,见张行简本在出神。张行简发现她回来,才目中光微微流动,起身相迎。

沈青梧看着他不语。

张行简:“梧桐?”

沈青梧看眼长林。

张行简本没意识到长林多余,他心中一直在欢喜她的礼物,沈青梧看了长林一眼又一眼,张行简才回过神:长林怎么一直在这里?

长林催促:“你给我们郎君准备了什么礼物?我告诉你,我们郎君养尊处优,一般寻常物件他都不放在眼中。但是你不一样,你随便给什么礼物,我们郎君都会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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