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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106)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并不太收敛。

她怀抱着一些占便宜的心思,又因张行简的没有反抗而心虚,而心跳过快,紧张得手指生汗。她慢慢有些明白自己的糊涂:

美人主动,与美人被动,确实是有些不同的。

她那时候,应该答应张行简,让张行简乖乖被自己玩的……

张行简:“药膏在你左手边床头第三个格子里。”

沈青梧不说话,默默去拿药。

这倒是她的拿手本事——她不会照顾人,但她会给人上药。军营中的打斗摩擦多了,沈青梧很擅长给人上药。

沈青梧看张行简垂着眼,将衣裳褪后,停顿一会儿,说:“纱布要我自己拆吗?”

沈青梧没说话。

但她从后靠过来,默默将手按在他身上的绷带上。

室内格外静,沈青梧一言不发地为他小心拆开布条,随意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

青青紫紫一大片,新伤旧伤相交叠。不只是旧年刀伤,还有几个月前的箭伤,如今还要加上那些日子被冰块砸出来的伤……

他认识她,挺倒霉的。

沈青梧默默想着这些,将心猿意马收一收。她用内力将药膏晕开,均匀地抹在掌中,掌心再按在张行简身上。

她手碰到他,他微微一颤,瑟缩一下。

沈青梧:“疼?”

张行简闭目:“不是。”

沈青梧淡声:“那你忍着。”

二人都不说话。

只闻呼吸。

低头抬头,掌间轻推。他垂着眼看她,她低头看着他胸前丑陋的疤痕。沈青梧无意中抬头,碰上他目光。

沈青梧微微一愣。

她再问:“疼?”

他眼睛黑如夜水:“不是。”

沈青梧抿唇,目中浮过一丝被激起的戾气。

她忍了下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二人的呼吸缠绕着,温度过高,这边尽是带点儿桂花香的药膏味。不只张行简身上是,沈青梧手掌中也尽是。

她手指压到他胸口时,感觉到他心跳得极快。

只是他不吭气。

沈青梧也不吭气。

静默中,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闷。张行简闭着眼,额上微微出汗。

她的推拿十分有讲究,按在伤口上确实很疼。但更让张行简心中有异的,是若远若近的呼吸,是她身上与他相似的药香,是她不小心搭到他肩上的浓黑青丝。

是她的沉默。

是她掌心的温度。

以及每一次推拿时,二人皆有些收敛的气息。

一滴汗溅在张行简睫毛上。

他轻轻喘一声,侧过头。

沈青梧蓦地抬起头。

她眼中的凶戾冷漠不掩饰,猛地将他推倒,将他按在枕间被褥上。帐子被这股小风扬得飞起一角,张行简刚上好药的后背被这么一磕,当真是又痛又凉。

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带着痛的畅意。

沈青梧掐住他喉结,俯身问:“疼?”

张行简目光迷离,眼中水润。他如之前那样重复:“不是……唔。”

她低头亲吻他。

他仰着颈配合,呼吸吞咽,喉间滚动,张臂抱住她腰身。

这场凌乱带着蓄谋与不经意的情动,很难预知结果,很难平复下去。

沈青梧很久没这样了。

稍微碰触,双方皆食髓知味,脑中不自觉回忆起无数个过往。浑浑噩噩中,皆非好人,皆心由意动,皆暗藏鬼胎……闹到这一步,似乎并不奇怪。

张行简手掠入她衣领内,要将那玉佩摘掉。

沈青梧忽然清醒,伏起身,找回理智:“不行。”

气氛微僵。

张行简温热手指仍抵在她发间,另一手拽在她衣领内。

他声音略有些冷:“哪里不行?”

——博容对她那么重要,连床笫之间,摘个玉佩都不行?

她难道要一直戴着旁的男子赠送的礼物,与他行乐吗?

他难道不好、不好……睡吗?

张行简脸色有些淡,绯意却仍在。沈青梧并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转变,她看他半晌,耐不住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一下。

再克制地远离。

张行简被亲得眉毛扬起,有些呆住,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青梧:“我不能这样。”

张行简:“为什么不能?”

他几乎要忍不住问出来是否和博容有关,就听沈青梧说:“我身上有伤,不能行此事。”

张行简怔住。

他松开了紧紧扣着她玉佩不放的手指,目光流动:“身上有伤……”

沈青梧莫名其妙:“你不是和我一样有伤吗?你不知道吗?大夫难道没交代你?”

张行简面有薄红。

他镇定道:“在下……忘了。”

在沈青梧质疑前,他快速找了借口:“沈将军总是那么威武不屈,看着行动非常自如,在下有些忘了你身上有伤……你身上的伤,应当比较严重。”

沈青梧沉痛点头。

她虽然没脸没皮,可她暂时脑子清醒,不存在发疯的问题。她不至于为了这桩事,就让自己伤上加伤,再去找大夫。

那她还离得了绵州,还帮得了博容吗?

--

夜风催窗,帐帘高悬。

二人静坐,漫长无言。

他凌乱不整,她不堪多让。

沈青梧心中却是痒得厉害。

她真的很少克制自己的渴望。

何况张行简这副样子坐于床上,衣衫半笼,目若烟雨,掩着目出神……

沈青梧的手,按到了张行简手上。

张行简看她。

沈青梧犹豫半天。

她用她的色胆,中和出一个饮鸩止渴的主意——“你想看我的吗?”

张行简愣愣看她。

他问:“看你的什么?”

沈青梧目光明亮:“看我身上的伤,给我上药。”

他怔怔看她,目光躲闪一下。

沈青梧装作乖巧小狗,她爬过来,歪到他低下去的脸下方,让他看到不修边幅的自己:“你要看吗?”

她很直白:“我身材应该很不错的。”

她笨拙而真诚,热情推荐自己:“我腰上一点肉都没有,摸着还不错。我腿很长,骨肉匀称,玉骨冰肌,身娇体软……”

张行简左顾右盼:谁?谁名字叫身娇体软,是谁?

沈青梧:“喂!”

她扑过来揍他,趴在他身上,看到他微敞衣领内的玉白肌肤,没舍得下手。这头小野狼期待得眼睛都在发绿光,张行简用微笑掩饰紧张与羞涩,镇定道:“好啊。我帮你上药。”

沈青梧立刻扭身,迫不及待去拉帐子,垂放青帐。

张行简:“……这是做什么?”

沈青梧声音很快活:“我要褪衣呀,怕冻着。”

张行简口上责她:“你这时候倒是爱惜自己,之前在山崖上……”

沈青梧扭头,目若寒星:“在山崖上如何?”

张行简掠过此话,含笑:“没什么。”

——她在山崖上一脸血地威胁他,要他下地狱时,倒不见她珍惜身体。

--

张行简倒不是真的要如何。

他确实想确认一下她身上的伤好的如何了。

之前在山上,他给她换了自己的衣服,实在没有药,只仓促给她包扎。之后她醒来,便强硬无比,不许他靠近,他一直不知道沈青梧身上的伤如何了。

这次一看,何其触目惊心:她肩背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旧伤破裂,新伤敷衍地包扎,拆掉的布带上尽是血。

若不是她身体好,她会被这一身伤折腾死。

张行简心中忍不住生起许多恍惚,许多后悔:他有些不知道他支持她去军中,是对是错了。

她在东京时虽是混世魔王,可至少没有这一身伤;而今这么多的伤,他根本数不清、分不清……

沈青梧拉他一同躺着,面对面,看着他给自己上药。

她什么时候都不爱说话,只用眼睛看他。张行简平静非常地撩开她发丝,让她仰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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