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娇(82)
萧博延说到此处,语气变的凝重:“我的心却告诉我它不允许。”
“之后每在府中见她一次后,我回到住所独处的时候发疯的想见她第二次,见了第二次,我仍不满足,想要见第三次,直到我日日见到她后,我又开始不满足和她只止步于此,我贪心的想要更多,我开始想要去碰触她,想要做她的丈夫,她的依靠,她的一切。”
萧博延此刻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愧色:“之后种种想必我不用说,你也知道了。祥哥,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萧嘉祥听着另一个男人对他未婚夫发疯发狂想占有的话,一颗心仿佛被利刃切成了两半,鲜血横流,痛不可当,握剑的手抖的厉害,破口怒骂:“你无耻。”
萧博延脸上那一刹那的愧疚转瞬消失不见。
小时候常年得不到家人回应,以致于缺失的那部分表达感情的方式,早已深入骨髓,令他心里哪怕再难堪,再痛苦,面上都不会表露出来,甚至可以说,他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动作来表达此刻他心中的感情,萧博延能做的,会做的只有冷漠。
他抿紧唇缓声道:“你骂我也好,痛恨我也罢,我都可以忍,但对妍妍,此生我是不会放手的,等回去后我便和父亲说明此事,解除你们的婚约。”
萧嘉祥强压在胸腔内的怒气再也克制不住,他咬牙切齿的怒吼:“我不允,你凭什么说解除我和妍妍的婚约就解除?我不答应。”
萧博延负手而立,淡声道:“就凭我比你爱她。”
正暴怒的萧嘉祥瞳孔剧烈一缩,不可置信的朝后退了半步。
夜色下,萧博延身形不动可却仿若一头能窥到他心底的庞然大物,只听他缓声道:“祥哥,你扣心自问,当初你去甄家求娶妍妍的时候,当真是出于爱她而非私心吗?”
萧嘉祥被戳到了心底最不容旁人窥到的隐私,勃然大怒,提起剑朝萧博延胸口刺去:“我要杀了你。”
萧博延朝左挪了一步,本能避过这致命一击,中途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将迈出的脚收回。
只听“噗”的一声,利刃切裂皮肉的顿声后,萧博延左胸心脏上方一寸的地方,鲜血从伤口处喷薄而出,只一刹那,顺着剑身滴滴答答的淌在地上,和泥水混在了一起。
萧嘉祥武功远在萧博延之下,刚才他那一剑是怒极控制不住情绪才出手的,可当看到萧博延当真吃了他一剑没有躲,萧嘉祥震惊的看了眼手中剑,又看萧博延,“你刚才怎么不躲?”
萧博延捂着伤处一把将剑从胸口抽出扔在地上。
雨夜下,他高大如山般的身子踉跄了下,再抬眼时,脸色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捂着胸口气息不稳道:“今日这一剑当我还你的夺妻之恨,来日,我和妍妍再不欠你。”
说罢,头也不回的越过他朝山下踉跄走去。
萧嘉祥独自站在雨夜里,盯着地上那把尚带着鲜血的剑,只觉刺目,胸膛里的愤怒不但没有被浇熄,反而那些藏掖在骨子里的所有骄傲,尽数在刚才萧博延甘愿受死赎罪的那一刹那折断。
深夜的山林除了雨声静默的可怕。
萧嘉祥耳朵却嗡嗡直响,乱糟糟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甄妍十二三岁的模样。
那是一个深秋,甄老侯爷在京城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因为事务繁忙,和往常一样将甄妍放在永乐侯府由他娘照顾。
府中的公子和小姐们和甄妍差不多的年纪,虽没及笄和及冠,可每日来府中打探的人络绎不绝,久而久之,这些姑娘和公子哥们也收起了玩兴,开始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做起了大人嘴里的“大家闺秀,后起之秀”。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萧婉欣也知道自己到了被人说亲的年纪,整日不再跟饿死鬼一样总想着吃尽美食,也开始说起家长里短,诸如谁家公子哥昨日出个糗,害得他爹在朝堂上被人笑话,谁家的公子长得俊俏,是满京城淑女倾慕的对象,她也想去看一眼热闹等云云。
而这些小女儿情态和甄妍仿佛从不沾边。
她每日早起给他娘问安后,便拿上几个本子和字帖去找萧博延读书练字,安安静静的仿佛活在了世外桃源,丝毫不为自己将来的婚事担忧。
母亲很喜欢她,总敲打他,让他多和甄妍接触。
彼时甄侯爷正受圣上宠信,她的哥哥甄俊还是朝中一员猛将,前途不可限量,两人平日最喜欢的就是甄妍这个妹子,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也因此,他知母亲的心思,想要他娶甄妍来个亲上加亲,届时,整个安定侯府便会是他仕途上不可多得的助力。
他面上不显,可心里却不屑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不光明手段,这只是其一,其二,是甄妍跟他最讨厌的六叔一个样整日板着一张脸,没一点情趣。实在是不喜欢,故而也没把他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一日,他母亲央他给甄妍送书。
他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甄妍在萧博延那儿,但拗不过他母亲的好意,将书夹到咯吱窝里不情不愿的过去了。
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他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翻书的甄妍。
女孩两根鸦黑的发辫垂在脑后,身上穿着藕粉色窄袖夹袄,无论身上带着配饰,还是发簪无一不是精良的,一看便是被家人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孩。
他目光转到她脸上,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可却已有美人胚子的模样,哪怕歪着头这种慵懒的动作,都美的触目惊心。
他顿时看的移不开眼。
这时,女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抬头。
少年的萧博延一身白衣胜雪,气质出尘,看到甄妍看他,那张万年不动的冰块脸露出几分笑意,撩起衣摆坐在甄妍的手边,拿起铁钳拨了拨炉子里快燃熄的火,“怎么提前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甄妍被冻得略显苍白的脸渐渐变得红润。
她轻蹙眉头,底下一副樱唇微微嘟起,说出去的话跟猫一样又细又软:“我怕这不是怕吵到你看文书嘛,对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好奇怪。”
萧博延侧目看了一眼,“哪里奇怪?”
甄妍用手托腮,扳着手指头细细给他数来:“你看,这句话以我的理解说的是,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子,看到漂亮的女子都走不动路,,满脑子只想着去追求了,但据我所知,就咱们府上的婉欣妹妹,她只要看到长得好看的男子就犯花痴移不开眼,甚至还不停的打听人家的出身,是否娶亲,有没有不良嗜好,依我看呐,女子喜欢俊俏的男子不比男子追求漂亮的姑娘少,所以,这句话底下应该再加上一句话。 ”
“嗯?”萧博延微微挑眉。
甄妍眼珠子一转,露出个调皮的笑,低头刷刷刷的在本上写了一通后,递给萧博延。
萧博延看后忍俊不已,笑着念出声:“潘安之貌,女子好逑?”
甄妍听出他话中嘲讽,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一把捂着萧博延正看的她写得那句话,恶狠狠的威胁:“再笑我,以后我就不喊你六叔啦,改叫你猪头大木头。”
这还是萧嘉祥第一次听到小辈当着萧博延的面骂他,萧博延非但不恼,反而趁着甄妍扬起脸讨价还价的瞬间,冷着脸柔声叱她:“淘气。”
甄妍白皙的小脸上浮出两片红晕,眼弯成了月牙状,却娇嗔的瞪他一眼,快速将本子从萧博延手里抽走,低头继续看书,可目光却时不时的瞥向萧博延。
萧博延稍一动弹,哪怕是只抬个手,甄妍便如惊弓之鸟般忙收回目光,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红若滴血。
少女懵懂的心思如蒙了一层薄纱,当事人看不分明,他这个外人却看的分明。
那一刻他忽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若他任由甄妍和萧博延一直这么相处下去,有朝一日一旦甄妍对男女□□开了窍,恐怕除了萧博延,眼里再容不下其他男人,而他母亲,甚至是他祖父都有意和安定侯府联姻,一旦选择萧博延和甄妍成亲,那么,无论他此生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得到家人的重视,甚至在朝堂上永远屈居于萧博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