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朱羲(18)
可他从未写过这样的信!
“我从未写过,这是仿造的!”
姜洛白沉声道。
张爻顺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朝身后挥手:“去取姜大人的笔墨校对。”
他望了望天色,眼底划过几丝烦躁。
这已是他最后的耐心了。
原本他可以好好在驿馆用顿饭再来,谁知姜家倒是个有胆量的,竟求到了明郡王跟前去!
上头下了死令,姜家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他怕多生事端便快马加鞭赶了来。
所幸明郡王没有插手。
不过...
张爻顺扫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女眷,目光在府中唯一两位姑娘中盘旋。
不知求到明郡王跟前的那一个是行几。
行几都行,只要不是行六便好办。
张爻顺有意无意往门外瞧了眼。
这位林参军的动作他不是不知晓,只是秦寺正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管他人是昨日还是今日送出去的,他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上司的面子要给,但人他还是要杀的。
就算是出了阁,也一样活不了!
周氏察觉到张爻顺的视线,身子肉眼可见的一僵,下意识侧目看了眼姜笙。
姜笙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抬头看了眼,正好对上张爻顺的视线,她忙低下头。
张爻顺注意到了周氏的小动作,眼神从姜笙身上挪开。
继室所出,不是这一个。
随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姜葶身上。
所有人都跪着,垂着头,看不怎么出年纪。
张爻顺便往姜葶的方向走去。
姜家人俱是一惊,柳姨娘更是吓得抖如筛子。
姜葶似有所感,将唇咬的发了白,袖中的手紧紧攥着簪子。
“抬起头。”
姜葶余光瞥见一双华靴停在她的身旁,整个人便是一抖,许是因为怕极了,手中的簪子应声而落。
一片寂静中,簪子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张爻顺盯着那根尖锐的银簪,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勾起一抹讥笑。
以为他是什么人,就这小身板他还瞧不上。
他本想训斥几声,但瞧着眼前姑娘抖如筛糠的纤细身子,他皱了皱眉。
这种胆量,当不会是齐家的血脉。
不过,万一呢。
毕竟齐家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没学到几分风骨也在情理之中。
张爻顺弯腰捡起银簪,半蹲着递过去:“你在府中行几?”
姜葶早在簪子落地时就已经吓得落了泪,她想捡回来又不敢,可是她身上又没有旁的利器,若真到了那种时候,寻死都不成!
然她没想到他竟将簪子捡起来递给她,只犹豫了一瞬,姜葶便飞快的抓过簪子。
与此同时,张爻顺眼睁睁看着地上陆续溅起几滴水珠儿,他站起身有意无意瞥了眼姜笙,姜家的姑娘,胆子都这般小么。
“我再问一遍,行几?”
姜葶听见那阴冷的的声音,几乎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带着哭腔答道:“行九。”
张爻顺闻言眉头一拧,沉疑片刻后他缓缓走上前,似不经意道:
“来的路上便听闻府中有两位姑娘出了阁,不知是哪两位。”
去徐家的倒是省了他的事儿。
徐家没几日可活了。
另外一个好像是姓任,不过一届商贾,也好办。
但若这两处都不是六姑娘,就有些棘手了。
想动明郡王的人,别说他,就是上头的人也要费些劲。
而姜洛白此时已极其惊愕。
若他想的没错,他是在找人!
难道...
姜洛白强自镇定下来,放平语气回道:“回大人,是府中三姑娘与五姑娘。”
他说完便飞快看了眼张爻顺。
果然,只见后者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许多。
姜洛白连忙垂首,心跳如雷,他找的果然是六丫头!
他明白他姜家为何有此一难了!
不是他得罪了什么贵人,亦不是被京城姜府牵连,而是齐家!
姜洛白沉痛的闭了闭眼。
是他害了一家老小!
他不该去查...
“大人。”
恰这时,去书房取笔墨的官兵返回,将取来的一沓纸交给张爻顺。
张爻顺这才回过了神,眼底满是郁气。
求到明郡王跟前的竟真的是齐家那个!
眼下该如何是好,他可没胆子去向明郡王要人!
张爻顺深吸一口气,如今只期盼明郡王未能瞧上那位,否则他是没法子交差了。
但很快,张爻顺便没心思想别的了。
他盯着取来的笔墨,瞳孔肉眼可见的震惊。
这....
他猛地看向方才去取笔墨的人,后者被他这么一看,先是一愣,而后便反应过来了,面色古怪的盯着那一沓纸。
难道是笔迹出了岔子?
的确就是字迹出了岔子!
手下人取来的笔墨与那几封勾结姜国舅的字迹完全不同!
那些信确实不是姜洛白所写没错,但却是根据姜洛白之前送到姜国舅府的贺贴,和一些落在外头的笔迹,请此道数一数二的行家仿造而成,便是姜洛白自个儿都无法分辨!
然现从姜洛白书房取来的手书,字迹却全然不同!
取笔墨的是张爻顺的心腹,他自知道不是心腹的问题,那问题便出在姜家!
张爻顺垂眸看向姜洛白,半晌后嗤笑了声:“姜长史,好手段啊。”
姜洛白跪在最前头,自是将张爻顺方才的反常看在眼里。
他大约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一时又猜不出来,此时听张爻顺这么一说,他更为讶异。
什么手段?
张爻顺却不愿与他多说,将取来的笔墨合上交给身后的人,语气阴沉道:“可惜,不过是无用之功,姜长史既然不愿交出赃款,那便别怪我心狠了。”
张爻顺扬声道:“来人,就地斩杀!”
笔迹不一样又如何,上头的人要姜家死,他姜家便只能死。
这也怪不得他头上,他不过是奉命办事,姜家要伸冤,也只能去地府了。
有本事就变成恶鬼,去找真正的仇人索命吧。
张爻顺话一落,十几官兵便持刀走向姜家人。
其中几个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府中女眷身上划过,眼底带着某种恶欲,放肆些的已经伸手去扯人了。
张爻顺眼神一冷:“做什么!”
他带来的不全是自己人,别看来的只有十几个,背后还不知牵扯多少方势力。
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他管不着,但眼下都在他手底下,就容不得胡作非为,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有些事他不屑做:“我说就地斩首,听不懂吗?”
“谁敢乱碰,本官先砍了他的手脚!”
那几个官兵手一顿,面上皆是不耐烦。
这种事不早是司空见惯的,他一个小小的司直碍什么事儿!
再说他方才问那姑娘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他们又没碰那姑娘!
但虽心中这么想,却都也不敢放肆。
这个疯狗逮着谁咬谁,要真跟他对着来,他恐怕真的敢弄死他们。
为了这档子事,不值当!
罢了,回头去楼里寻姑娘发泄便是了。
刀高高扬起,姜家所有人皆绝望的闭了眼。
姜洛白痛苦的喊了声:“母亲,是儿子对不住姜家!”
姜老太太摇了摇头,平静的闭上眼。
她大约也明白了什么,她就说她这儿子最是重情,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毫无动作。
罢了,就当她姜家命里有此劫吧!
不幸中的万幸是,来的大人还算有几分良心,没让女眷们受辱。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动手的那几个官兵纷纷痛呼出声。
“啊!”
姜家人还来得及睁开眼,便听一道格外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本郡王听说大理寺的人来审姜国舅的案子,审理的如何了。”
张爻顺在看到手下人手中的刀被打落时,心中便暗道不好,此时听得那道声音,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