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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欲燃(11)

作者:杳杳云瑟 阅读记录

那就是向他确认,是否会护送自己回宫。

***

被她捡回来的佛珠一十八颗,一颗没多,一颗没少。

这是她那战死在西凉的大哥,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也是她带进宫的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

后来,她把它送给褚妄。

卿柔枝捻动着佛珠,时至今日还能想起大哥卿斐然,那双温和,智慧的眼眸。

“百千万劫菩提种,八十三年功德林。”

这一串黑色手持佛珠,精光深邃、灵气四溢,想来它的主人时常把玩。

卿柔枝将它握在手中,听它们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如当年。

她起身去往主帐。

却在帐前被人拦下。昏黄的烛光从营布透出,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卿柔枝一福,“烦请通报一声,妾身求见殿下,有要事相商。”

士兵刚进去通传,便有人出了营帐,是宗弃安。

只见他推着四轮车,目不斜视转去了一旁,面无表情,眉眼甚至隐隐有几分阴戾。与白天看到的那个儒雅青年大相径庭。

莫非,是与褚妄发生了争执?

卿柔枝无意探究,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与临淄王谈拢。

父亲若是知晓自己不仅没有下手,反倒投靠了褚妄,必然大怒。

以他的性子,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只怕是要,玉石俱焚!

她得在此之前确定,褚妄不会动卿家满门……

进得帐中,那人在灯下拭剑,周身被温润的光芒笼罩着,鼻梁高挺,眉眼冷峻,极度男子气概的漂亮。

卿柔枝将那串佛珠置于案上:“这是殿下今日遗落在靶场之物,我修好了,特给殿下送来。”

他“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察觉她仍立在那里不动,褚妄抬起眼睫:

“您还有什么事吗?”

倒是客气,不像对她有杀心的样子,卿柔枝便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瓷瓶,以此作为开场白:

“慕小将军的伤到底是因我而起,还请殿下将药膏转交给……”

褚妄慢慢停下拭剑的动作,长眉蓦地拢起,不知哪个字惹了他不喜。

“出去。”他冷道。

见他耐心耗尽,卿柔枝便不再绕圈子,直接讲明来意:

“明日,殿下可否允我同行?”

褚妄没料到,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又一次提出这个要求。

冰消雪融似的,他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哦?娘娘想回宫,随时可以动身。本王可没有将您拘在此地。”

卿柔枝知他在装,叹气道:“今日,是我误会了殿下,言行之间,多有不敬。柔枝有过,还请殿下原谅。”

说着她微微一福。

“经慕小将军提醒,我才知晓殿下的良苦用心。”

他觉得好笑:“良苦用心?”

柔枝说是,“今日之前,我与二哥一般对殿下心存偏见,认为殿下性情暴戾,绝非良善之辈……亦是因此,当初才会在得知叔父之死后,对殿下行那不义之举。”

“然而今日才知,柔枝大错特错,是我从前识人不清。”

“殿下处决了那霸占农田的恶徒,是为民除害,心系百姓。这几日,柔枝也见识到了殿下的御下之能,将来为君定是社稷之福。”

“奉承话不必说,”目光在她身上一转,他冷笑,“至于旧事……娘娘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

旧事……

卿柔枝正好,有一桩旧事想要问问他:

“其实,我一直不解。殿下一向心思缜密,冷静克制,绝非激进之人。怎会在未经陛下首肯的情况下便杀了我叔叔,卿墨鲤?”

卿墨鲤,太子太傅。

杀了他,便是动了太子的根基。

这些年她一直想不明白。

对于九皇子的野心她心知肚明,否则当初不会在救下他后,对他说那样一番话。

但他是何等聪慧之人,岂会在羽翼未丰之前就暴露自己?

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

对此,褚妄只有四个字:“这重要么?”

三年前,这很重要。

但他从未解释。

于是陛下和卿家,都认定是他狼子野心。

卿柔枝看着他,不知为何,很想知道那个被他刻意隐藏的、未明的答案:

“卿墨鲤若当真触犯国法,以国法论处即可。我与卿家,皆无话可说。”

“殿下为何对他动用私刑,致其惨死于诏狱之中……当真不能,如实相告么?”

褚妄不知为何,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一双凤眼朝她望来,寒声道:

“儿臣本就是父皇的一把刀。父皇要儿臣杀谁,儿臣便杀谁。”

“用过之后是弃是留,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么?想弃便弃,还要找什么缘由?”

“娘娘不会以为,知道了一些事,一切就能复原如初了吧。”

扫过桌上那串佛珠,他漆黑的眼底浮起一些浅淡的情绪。

转瞬,消散得无影无踪。

卿柔枝也感到怅然,是啊,终究是,物是人非。

可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将另一个难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曾为父所害。

她,是他父亲最大的帮凶。

“人有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殿下所受之苦,柔枝愿以后位荣华来抵。”

卿柔枝敛裙屈身,在他面前缓缓跪了下去,青丝散乱如流水:

“只求殿下高抬贵手,饶我卿家满门性命。贬去边远之地也好,困于一方宅院也罢。殿下的怒火,柔枝愿一人承担。”

“你?”

他指节叩动着,忽而,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褚妄:嗯,怎么承担

注:百千万劫菩提种,八十三年功德林

出自《钵塔院如大师》唐代白居易

第9章 、拥抱

幽幽烛光下,女子缓缓抬起眉眼。她的眼睛是真正的翦水双瞳、目含秋水:

“殿下可知,卿府上下共一百二十三人,三族共三百六十七人。君王一怒,流血千里。”

“我知要与殿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跟我父不同,我只看重我自己,和他们的性命。”

“至于旁的,我顾不上,也不敢顾。”

他眸色微凝。

“可你父,你兄都视声名如命。即便你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只会憎恨。”

男人薄唇如一把刀,吐出催肠剖肝的字句,“憎恨你这个一身媚骨、以色侍人、背主求荣的,妖妇。”

卿柔枝狠狠一颤。

此言,诛心。

“我也不会,为娘娘正名,”他微微笑着,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娘娘一生都会背负骂名,从生到死,从今生至来世,乃至万万世。即便如此,您,也不悔么?”

卿柔枝将他面庞望住。

半晌,轻轻一叹:

“殿下又可悔?”

褚妄挑眉,冷眼看她。

“殿下当初,不也是这般过来的么? ”

皇宫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浸满了仇恨和算计。譬如他,骨子里明明流淌着一半来自于褚氏皇族的,尊贵的血液,在那尊卑分明的大越皇宫,却活得比狗都不如。

后来,他靠着肮脏的手段一点一点往上爬,是陛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然而,刀怎么能有心?

当那把刀有了心,脱离了主人的掌控,便被彻底舍弃。

他的父亲不再需要他,他的子民不再需要他,所有所有的人,都不再需要……

褚妄微微闭眼。

“母后今夜的话,有些多了。”

“深宫多年,您怎么还学不会明哲保身的道理。”

他睁眼,眼底所有情绪早就扫荡一空,含着强大的威压和锋利的冷意,瞬间刺穿她的心脏:

“既已嫁与皇室,便是我褚家妇,心心念念却都是卿家满门,此为不忠。身为陛下之妻,却在他病重之际倒戈本王,此为不义。”

“如此看来,娘娘跟本王,还真是一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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