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欲燃(10)
这些话,卿柔枝都答不上来。
风一吹,她狠狠打了个哆嗦,后背湿透,仿佛被一整块冰紧贴。
她骤然清醒!
方才,褚妄在试探她!
或者说,是恐吓!
若是刚才她没有忍住,冲他射出了那一箭,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幸好……!
卿柔枝长睫一颤,急切道:“小将军可以带我去看看二……卿二郎么?”
慕昭本想摇头,然而接触到女子哀求的视线,也不知怎么的,“不行”两个字,始终吐不出来。
转而换成:“好吧。”
这女子过于美貌,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卿柔枝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去,褚妄早已无踪,空旷的雪地上只剩下那四散的,无人收拾的黑色佛珠:
“还请小将军稍等。”
片刻后,战俘营。
隔着囚车,真真切切看到熟悉的人影,卿柔枝心中的大石这才怦然落地。
是了,是了。
褚妄还要留着二哥的命来牵制父亲,怎么可能真的动手?
古人云关心则乱,真是不错。
她转过头对慕昭道:“小将军,我想……我想与郎君说几句话。”
“尽快。”
慕昭长腿一迈,抱着剑背过身去。
“二哥。”卿柔枝抓着木栏杆,压低声音唤,“你还好么?”
卿斐思披头散发靠坐在里,闻言慢慢睁开了眼,神色颇为复杂:
“我会如此,皆是拜娘娘所赐。娘娘何必假情假意?”
“二哥……”
“若你还当我是二哥,就把毒药给我吧。”
“你想做什么?”
卿斐思冷道:“我不会让那逆贼用我的命,威胁父亲。”
卿柔枝沉默片刻,终是敛去眼底关切的情绪,淡淡道:“二哥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娘和小妹考虑。为你的心上人考虑。”
“你威胁我?”卿斐思猛地直起身,失望地看着她,好像在看着陌生人,“柔枝,你怎么会变得跟他一样,没有感情?”
他?
卿柔枝猛地回头,果不其然,临淄王不知何时就站在她身后,漠然看着他们。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寻欢陪同在侧,抱拳对男人低声道:
“属下定会全力找寻‘兰因先生’,不负殿下所托。”
说罢睨了卿柔枝一眼,目光很是不善,转身快步离去。
慕昭耷拉着眉眼,满脸倒霉,咬牙屈膝跪在了地上:
“殿下恕罪。属下只是,只是见她可怜……”
褚妄淡道,“军俘营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知道……”
“三十军棍。”
“堂兄……”
“再加三十。”
慕昭长叹一声,起身垂头丧气走了。
卿柔枝歉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缓和了一下情绪,主动向着褚妄走去,软声道:
“殿下……殿下要找兰因先生?”
就跟之前在江边那样,女子娇媚的脸上找不到半点情绪波动过的痕迹。
狡猾如狐,善于粉饰太平。
褚妄垂眸,不动声色地瞧着,不接她的话茬。等她抛出诱饵。
“我有一些线索,可以提供给殿下,”卿柔枝到底不如他有耐心,直接道: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8章 、旧事
“请临淄王殿下,护送我回宫。”
只有临淄王护她回宫,才能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她皇后,已与这位即将成为大越新主的男人之间,再无半分仇怨。
任何人,都不能动她。
褚妄轻轻勾了下唇,轻蔑道,“看来父皇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也不是那么安分。”
竟跟兰因,也有瓜葛。
兰因,意指美好的前因。
此人无名无姓,一袭素纱裹面,无人见过真容。不知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起初,是因琴画闻名。
后来离京,云游四海,在褚妄被流放的那段日子里,兰因多次向他寄去书信。
二人自此相熟。
“我与兰因,曾有一面之缘,”卿柔枝咬了咬唇,看着他道,“只要殿下肯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为殿下提供先生的线索。”
褚妄不语。
囚车里的卿斐思突然激动,双手抓住木栏:“先生是宛京名士,才学享誉大越。皇后,你岂能将人交到这暴虐无度的反贼手中?!”
卿柔枝道:“二哥不必多管。”
卿斐思不能苟同她的所作所为:“你怎可为了自保,去害一条无辜的性命?柔枝,你怎会变得这样可怕啊?”
“妹妹本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能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当着褚妄的面,卿柔枝一字一句,“是二哥不够了解我。”
卿斐思脸色微变。
他看着卿柔枝的眼神一瞬间,就像看着褚妄那般,深恶痛绝,“母亲说得没错,你……你一点也不像卿家的女儿。”
卿柔枝一滞。
她低着头,想到母亲的容颜……心脏传来微微的刺痛,是,母亲一直不喜她,更喜恭谦柔顺的长姐。即便长姐已经离开人世多年,也始终认为她比不上长姐。
更认定当年,是她勾引陛下,对不起长姐。
“要想本王答应娘娘的要求,区区一个兰因可不够。”褚妄意味深长的语气,一下子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他慢条斯理道,“本王忽然觉得,慕昭的提议,甚是不错。”
卿斐思皱眉,“提议?什么提议?”
卿柔枝脸色猛地煞白,只是来不及躲开,便被男人两根修长冰冷的手,捏住下巴,向上抬起。
当着她二哥的面,他指腹揉捏过她唇下的肌肤,语气暧昧道:
“给本王暖床的事,母后考虑得如何?”
不光是卿斐思,卿柔枝也被他震惊到,一时间连伤感都顾不得了。
“放肆!她可是你母后!”卿斐思是最守三纲五常的读书人,哪里能接受这样极具冲击的一幕!震怒之中,他身体撞向围栏,致使囚车剧烈一晃。
“临淄王,你放开她!”
褚妄却笑着,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那只是个跳梁小丑。
他的另一只手,扣紧了女子的细腰,猛地往前一带。
玄黑的衣袍如同宽大的羽翼,裹住她的身体。
卿柔枝感觉到他掌心隔着布料,紧按在她皮肤上,却无半点暧昧温情。
他指腹冰冷,更像是一条蟒蛇缠绕在她腰间,让她有种生命在一点点被夺去的,极度危险的感觉。
卿柔枝头皮发麻。
落在卿斐思眼里,却是这个反贼,光天化日之下,肆意轻薄大越皇后。
他破口大骂:“畜.生!你简直是个畜.生!她跟你是母子,怎能做出如此背.德乱.伦的丑事!”
褚妄口吻轻佻:“只要本王想,没有什么不能。”
于是卿柔枝眼睁睁看着,饱读圣贤书的二哥被他激得满面通红,浑身抖若筛糠。
手上的镣铐更是晃得厉害:
“你无耻!你龌龊!你不得好死!”
激动处,他竟是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双目翻白倒地。
卿柔枝大惊,见青年胸口微微起伏,应该只是晕死过去,便试图将男人从身前推离,“殿下,够了。”
褚妄:“娘娘当真不考虑考虑?”
卿柔枝掌心湿腻,她垂着长睫,“我对殿下,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别说她是他母后,就说方才,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她看得清清楚楚,他虽然在笑,眼底始终冰冷无情。
她送他的佛珠,他都能像对待垃圾一般丢在那里,证明他早就断绝了一切正常人的情感。
为帝君者,无情无欲,寡恩寡德。
她知道他这般对待自己,只是想要羞辱卿家,羞辱卿家人引以为傲的风骨。
褚妄满意地点了点头:“娘娘真是冰雪聪明。我对您,确实无半分兴趣。”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大步离去。
卿柔枝被他推得踉跄,抬手慢慢整理着凌乱的衣襟,猛地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