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番外(71)
具体的仪式从开始到结束,江祝印象不很深刻。只记得念到名字后,便如踏软云地挪到了三位宗主前,单膝而跪,接过一段蓬莱梨木,指尖注入灵力,一笔一笔刻下姓名和封号。
唳鹤庭,叶汐赐封“沧浪君”,叶淮赐封“夜白虎”。
清净阙,秦霜年赐封“翻海剑”,秦雪销年龄尚小,保留封号“风印圣手”。
铁马冰河,易明清赐封“炽火莲华”,易明月赐封“算天居士”。
琢烟谷,江祝赐封“明朱颜”,江祈赐封“停云猎风”,江覃赐封“静水君”。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蓬莱梨木生于碧波海上,蓬莱洲旁,神鸟栖处,坚若磐石,天生蕴灵。自修真世家崛起后,世家宗门内的修士若得幸获封,都将取一截蓬莱梨木削成固定的模样,令获封者以自身灵力为引刻上姓名与封号,并收入宗族祠堂中。
自此以后,他们的名字成为世人不可轻言的尊,他们的封号成为黎民诚心奉上的敬,以灵魂为名,向死而生。
仪式结束,江覃没躲过恭贺,独一人留在了大殿中,江祝带着江祈和秦雪销一路溜出来,窜到了大殿外一棵百年老榕树上。
江祈抬手作蓬遮在眼前,极目远眺,“三哥呢?”
江祝:“汐姐身子不方便了,叶大哥又走不开,阿淮同端木大哥先送她回去了。”
“我看大殿人那么多,江师兄怕是一时半刻脱不开身吧。”秦雪销看向仍旧人满为患的大殿,忧心忡忡。
“那无妨,慕大哥到时会帮他逃出来的。”
连云和连阙兄弟二人恰巧路过树下,三人打过招呼,不约而同将食指放在唇前作噤声状。
兄弟二人心领神会,快速离开,而江祈也收到了连阙的一条讯息。
“姐,连阙说一会儿邀我们吃饭。”
“那等到阿淮和师兄,一起走好了。”
“祝姐,祝姐。”秦雪销拉拉江祝的袖子,“清姐和月哥来了。”
江祝闻言向下看,穿过榕树茂密的枝叶,易明清推着易明月缓缓走近。众人皆知易明月孱弱,而易明清神色也不甚好看,故没人跟着触霉头。
三人跳下树,正落在易家姐弟面前。姐弟俩稍稍诧异一下,易明清笑着问候,易明月点头略做示意。
江祝不安地看着易明清,“……明清?”
易明清揶揄道:“总听你叫我唐宋元,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今天倒规规矩矩喊名字了?”
听易明清还有心情打趣,江祝稍放了些心。
“还没贺你获封,明天定备上礼去爬你家墙头。”
“……你就不能从大门进来吗?”易明清黑线,而后露出几分嘲讽,“封号什么的……没什么用,以后也未必有人会如此唤我。”
秦雪销不明所以,江祝江祈俱是面色一凛。
获封而不用,基本上只有一种可能了。
江祈按住易明月肩头,“你们要继位了?”
易明月不置可否,“确切说,是姐姐。”
秦雪销不曾接触相关事务,眼神迷茫,“清姐执掌铁马冰河,这不是好事吗?”
“并非如此。”江祝看向秦雪销,“销销,没有那么简单的。”
这么多年,江家姐弟一直只同易明清姐弟有来往,不单是因为易明清二人是铁马冰河的嫡系继承人,还因铁马冰河其他子弟,概不是愿意相与的。
铁马冰河看似最金规铁律,实则内战不断,不过未扩散到如唳鹤庭般弑兄换代。易征这一脉执掌铁马冰河期间,手段皆铁血,也算震慑了一部分不安分的因素,但如今易征死于非命,易明月病体违和,易明清又是女子,故铁马冰河内各方势力如今蠢蠢欲动。
江祝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唳鹤庭内战时掀起的滔天火光,以及十里芦苇塘内叶家人炽热的血。
她参与过唳鹤庭一战,前车之鉴,便生出几分担忧。
江祈仿佛想到了什么,“……所以你们今日未被纠缠,除却你们自身原因,是易家有人在明目张胆地阻止其他人与你们接触?”
易明清讥笑,“啊,是,不知道的以为谁家没教养的狗,蹦跶个没完。”她望向大殿,殿外人山人海,她却似乎一眼能看见那几个近日一直活跃的狼子野心者,“铁马冰河让他们抢过去,迟早要完。家主位我势在必得,有能耐就来抢,我崩碎他们一口狗牙。”
易明清对外很凶,但很少像如今这般戾气深重,连带易明月都不由自主要忽略他苍白的脸而被少年的阴鸷惊得内心一颤。
秦雪销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该说些什么,义愤填膺。
易明清揉了秦雪销两把,朗然一笑,“行了秦小二,笑一个给姐姐看看,哭丧着脸干什么,我才不会输呢。等我赢了,你们都得来给我看他们如丧考妣的脸。”
被易明清的笑一带,江祝心情也明朗了几分,“行,我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礼,然后跟你一起哈哈哈三天三夜,让这帮狗东西睡觉都不安生!”
“行,说定了啊!你们这是要去吃饭吧?我和明月还有事,不去找你们了啊。”
作别易家姐弟后不久,三人遥遥看见慕城拉着江覃一路披荆斩棘突破了人潮。两人虽是笑容得体,但肉眼可见已经疲惫。
江祈心有余悸道:“幸好跑得快……但是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不是真心恭贺,就是当面应了贺喜又能怎样?”江祝勾起一丝笑,捏了捏秦雪销依旧迷茫的脸蛋,“他们若是想拉关系套近乎,你就是不在那里,自会有贺礼送到家。”
“同封了厚礼送去就是了。”
“那不是现在该想的。走吧,接了师兄,咱们去找阿淮。”
江祈听江祝几句,只觉得未来的路格外黑暗,不由替自己默哀几秒,伸了个懒腰才让脑子清醒几分。他跟在两个女孩后面,岂料江祝突然晃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就要跪地上。秦雪销眼疾手快地一托,但单薄的身板没承住力,跟着江祝一块儿往地上摔去。
江祈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一个箭步冲上去捞了两人一把。
“姐?!”
“祝姐?祝姐!你怎么了?!”
距离不远的江覃和慕城目睹了江祝摔倒的全过程,残影一闪已经到了三人面前。
“阿祝,哪里不适?”
慕城头一次见江祝如此虚弱,吓得手忙脚乱,“江师妹?等等,我去叫医师!”
江祝被秦雪销托住的时候意识模糊,现下把头埋在秦雪销肩窝里,江祈等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忽远忽近,眼前俱是斑斓的色块。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猛烈窜了一下,直捣识海,故而方才才会意识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要摔下去了。灵脉不痛,灵珠也没有什么异样,但仍旧感觉不舒服,五感模糊,整个人像被突然丢进了水里,与世界隔着一层浅浅的纱。
她伸手一触,那纱砰地如水泡炸开,腾空的意识突然失重,砸在了现实中。
江祝猛地睁眼,挺直腰,拽着把腰带松了松。
江祈:“?????”
秦雪销被江祝吓到,眼泪将落未落,满头问号地看江祝爬起来拽腰带,吓得直接扑上去,“祝姐,你干嘛呢……这是外面!”
江祝咬牙切齿,“销销你等会儿,你让我松开一点,我喘不过气来了。”
“阿祝,你到底怎么了?”江覃以手背覆上江祝额头,确定没有发热才放下来,蹙眉叹息,“最近你身体总是不好,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留下的伤症,伏明裂谷那里你就突然停下,要不是阿祈和阿淮反应快,你就出事了。”
经由江覃一提,江祈也想起了伏明裂谷时江祝差点被掏了心的情景,顿时冷汗。
江祝见状赶紧安慰道:“好好好,我回去就让江祎给我看看行不行?之前那都是意外嘛,今天,今天……就是……”她嘴唇嗫嚅几下,脸色通红,“……是青芜嘛,她嫌我昨晚吃得多,怕我今天仪态不好,早上腰封给我束死紧,肋骨差点给我勒断了,好说歹说才给我松了点,还不让我吃饱。我一早就过来跪着,刚刚就是起快了,晕了一下,没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