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番外(70)
到琢烟谷时,江祝听出江岚的声音隐隐抖了一下。
不可能不心痛的。
江岚每读一个,江祝三人就跟一个,从默默跟读到咆哮怒吼,誓要将每一个名字都烙刻于天地间,刻在心头,刻在灵魂里。
自琢烟谷后,旧雪坊,唳鹤庭,乃至之后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效仿琢烟谷。
世人皆道那年秋月,泰觉山记住了所有在人鬼一役中亡逝的人,浩浩汤汤。
那夜,江祝喝醉了。
第35章 赐封
秦雪销很是无措地从江祝手里抢酒壶,“祝姐!你别喝了,都三壶了!”
江祝酒量不好,三杯必醉,如今灌了三壶酒,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迷离着双眼看秦雪销把酒壶拿走,整个人腾地跳起来去抢。
“不够……不够!我没醉!你给我!”
秦雪销也不知道江祝是怎么了,告英灵会后她就来寻了江家人,她,江家三人,加上叶淮和一个月小楼,六人原本气氛还算融洽,没什么异常,谁知一到饭点,江祝先要了酒,众人一个没看住已经咕咚灌了一壶下肚。
江祈站在江祝身后一把把她摁下去,示意秦雪销把酒壶拿远点。
江覃怜惜地摸了摸江祝的头,“阿祝她心里太难受了。”
江祈咬牙,“难受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她是要死吗?!”
月小楼:“酒不能再给了,我去要点醒酒汤来……”
而叶淮在江祝闹着要酒时就默默离开,月小楼说话时恰好回来,手里端着一碗醒酒药。
江祝被塞了一个碗,歪歪头嗅了嗅,“……呸,好苦的酒!”
叶淮制止江祝把碗推回来,“入口回甘。”
“酒才不是甜的!酒是辣的!特别辣!”
“尝试一下也无妨。”
骗是没有骗的,他从头到尾也没说这是酒。甜也是真的,他加了两勺蜂蜜,但毕竟是药,还是有些苦味。
其余几人眼睁睁看着叶淮面无表情地哄江祝喝醒酒药。
而江祝竟然还真的听了,不再朝秦雪销要酒,捧着一碗醒酒药坐着,虽说没喝,但也没闹。
“啪嗒。”
药汤被砸了个坑,漾出一圈圈涟漪。
其余五人静了片刻,秦雪销挨过去,小心翼翼道:“……祝姐。”
“我看见小唐了。”
五人都知道小唐就是唐钰。
江祝垂着头,似乎是笑了一下,“……我答应小唐等这次事情结束,我就让五长老亲自教他箭术,他可期待了……大榭说回去之后,他就回家一月陪父母,他妹妹都要成亲了……素素盼我带她去镜湖好久了,一直都没去成……”
每说一个名字,江祈的拳头就握紧一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不敢哭,怕哭了手就不稳,怕哭了江祝就没人管,怕哭了就帮不了江岚。
却不代表他真的不会哭。
他猛地回身扬起头,抬手覆在眼上,屋檐下的灯笼透过指缝晕出一圈圈光轮。
庭中哑然无声。
江祝的眼泪还在掉,引着秦雪销也情不自禁想要哭一哭。
可是她的声音很稳,很静,甚至带着些许笑意。
“还有易叔叔,他那么厉害,怎么就不在了呢?”
她抚了抚碗沿,发出一声疑虑。
“我怎么……这么难过呢?”
好难受啊,比自己死还要难受,比当初唳鹤庭之争沐浴漫天血雨还要难受。
不是心口被挖了一块,而是一种空洞洞,好像忘了什么的感觉。
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大约坚强可以一辈子,崩溃却只要一瞬间。
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叶淮轻叹一声,放松了脊背,微微俯身。
“生死瞬间,存亡刹那,离合是很快的。付出与回报有时不成正比,你之前知道,现在体会,便觉悲凉。”
是这样吗?
江祝头脑不大清楚,懵懂地看着叶淮。
秦雪销泣不成声,用指节抵住鼻子才忍住一声声哽咽。
“因为……感情很深……所以祝姐,你才会很伤心。”
江祝转头看她,歪了歪头,“只是这样吗?”
秦雪销“啊”了一下,“……并不需要别的了。”
也是,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江祝被麻痹的大脑似乎灵光了,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对不起。”
江祝对着几人笑了笑,泪痕犹干,笑得却很好看,像饮了一夜露水后遇见晨曦的野菊花。
“是我错了。”
众人一头雾水。江祈狠狠抹了一把脸,凶道:“错什么错,你哪里错了!生死有命,和你没关系!”
江祈托着鼻音的呵斥有点奶凶,之前沉重的气氛竟然打破了几分。江祝眨眨眼,借着端坐的身高戳了戳江祈的肚子,“小兔崽子,敢凶我。”
江祈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瞬移般往旁边挪了一步,表情略显惊恐。
“姐……你还醉着没啊?”
江祝歪头笑着看他。
江覃也不太确定了,“似乎是醉着的吧?”
月小楼对着江祝招了招手,“阿祝,识得我吗?”
闻言江祝盯着月小楼,直到所有人头皮都略略发麻,她才咯咯笑了两声。
“小楼,你真好看。”
………哦豁,没醒。
叶淮扶额,“醒酒药起效需些时间,让她去休息吧。”
“我来!”秦雪销把江祝架起来,“我今晚不走了,就陪着祝姐。”
留下四个男孩子相顾无言,潦草觥筹交错几杯,便各自休息去了。
月十七,蔚陵山。
“疼……疼疼疼疼疼!青芜,青芜,你轻点!!!我喘不过气来了嗷——!!”
江祝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发黑,赶紧跳了一步远离青芜,总算跳离了小姑娘的魔爪,缓下来感觉肋骨都在疼。
“青芜,一个腰封而已你弄那么紧,是想你家小姐我直接憋死在这儿吗?”
“谁让小姐你昨晚吃多了,若不紧点,腰身就不好看了。”
江祝黑线,“你当我是去干什么,相亲吗?快给我松松,我都要勒吐了。”
青芜依旧叭叭个不停,“今天是授封的日子,是大日子!小姐当然应该顺顺当当漂漂亮亮地去!”但手上还是给江祝松了松。
江祝心道这日子她还真不在乎,若是可以她压根不想参加,又庆幸是把赤染暂时拨给了江覃和江祈去料理他们的事务,否则不知道青芜这小丫头一早要弄死多少人。
“罢罢罢,赶快吧,不然赶不及了。”江祝说完,警惕地护着自己的腰封,“……我自己来。”
虽说青芜手底下有时候不分轻重,但其他的还是可以的。为了符合授封仪式,原本的青衣箭袖短打换成了更加庄重的白衫长袍,翠线混银丝绣成青羽望都,精细肃穆。
青芜为江祝着了淡妆,未及细细描眉,江祝直接几笔绘成,笑嘻嘻地挑了下青芜下巴。
“小丫头,乖乖听话,在底下看着你家小姐我。”
饶是经江祝摧残多年,青芜也羞得脸红。没等她说话,江祝已翩然离开,而江祈江覃已等在了门外。
赤染的技艺明显比青芜更成熟,两人身上连褶皱都很适宜。江祈素日以发带束发,今日换了发冠,棱角很分明,像极了他带着点锋芒的张扬个性。江覃则换下了之前已经起了毛边的发带,翠色一缕,松松地搭在肩上,温文尔雅,手掌绷带想必也被赤染换过,没有半点不妥贴。
江祝左看看右瞅瞅,笑道:“果然让赤染去没错的,你们两个明显不像平时随意了。”
江祈当即骄傲地仰头,“那是因为本少谷主底子好!”
“咿你可要点脸吧。”
“姐你又来了!”
“好了好了,”江覃抽出腰间绘符笔在二人头上各敲一下,“再不去就失礼了。”
蔚陵山大殿,叶淮与秦雪销已到,在大殿外等候几人到来。各路修士提前一刻入大殿,主持仪式的乃是江岚、周蕴以及病体初愈的秦琅。叶浔位高但资历浅,不具备授封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