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些好笑。
眼前这三个男人,一个嘴巴闭着,表妹至今还不知晓他的心思。一个因为家世太好身份太高被拒,一个……全是自己作的,身上绕着一股怨气自己不能释然,解决,便拿表妹来做筏子,惹了表妹的怒火。
唯有自己,站在不败之地。家世刚刚好,还有“克妻”的错处,人有才能,性子简单,表妹喜欢。
所以,他自卑什么啊。该自卑的是他们。
这般一想通,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调侃几句,“今日我跟表妹来寻世子爷教授弓箭。”
他笑了笑,“世子爷,您是个好人,还望您不吝赐教。”
好人两个字,又咬得十分重。
盛长翼脸色沉下来,冷冷的看向班鸣岐。
班鸣岐本只是调侃——你都觊觎我的未婚妻了,我还不能说两句?
但被这般阴沉沉看,让他心里微微不悦,他干脆不怵,道:“世子爷,您别这么看着我,表妹今日还跟我说,您是个好人。”
“您送了她先帝的弓箭,在明觉寺里,还送了她大刀和书籍,她常拿出来照着练刀——在表妹跟我心里,您的好意真是还不清。”
折夕岚此时还没有听出来什么。她还跟着点头呢。
主要是班鸣岐顶着一张君子之脸,说话办事从来都是良善的,哪里阴阳怪气过,阴阳怪气嘴巴阴损是随游隼的活。
她没有怀疑表兄,也没有怀疑盛长翼,想着还要从盛长翼这里问出些一二三四,还要借助他的势力去做事情,便在表兄说完之后接了一句,“世子爷,这次又要靠您帮忙了。”
求人帮忙,说说好话是没错。
随游隼噗嗤一声笑出来。
宴鹤临也没想到班鸣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跟着笑了出来。
盛长翼不置一词,只是眉头愈来愈低。
班鸣岐越战越勇,此时见众人在,也没有外人,干脆歪头,情意绵绵的看了表妹一眼,以主家的身份开口,道:“几位过来,是来找世子爷的?我与表妹便不打扰了,只能明日再来请教世子。”
他左一句表妹,右一句我与表妹,心思昭然若揭,此刻,便连宴鹤临也没了心思看盛长翼的笑话,随游隼更是直接道了一句:“说你是菩萨,你还生出反骨来了。”
班鸣岐,“佛前三炷香,我常许愿自己一生顺遂。”
“想来佛祖听见了,许了我跟表妹好姻缘。”
折夕岚尴尬极了。倒不是表兄说的有问题,而是表兄说完之后,她瞬间就收到了将军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哀伤,随游隼怨气更重,就连盛长翼,也露出了一丝别样的目光。
她觉得奇怪,但也来不及细想,咳了一声,只觉得今日真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那就干脆不说了。
先走吧!在这里听他们几个说话,自己该减寿了。
折夕岚还是第一回 碰见这种境遇——之前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对付,这次三个凑齐,旁边还有一个亦师亦友的盛长翼,她深觉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于是想要赶紧走人,班明蕊呆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这比唱戏还刺激。
之前光是听表妹说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见这几个男人的目光都要吃了她一般,顿时觉得这一年抛一条抛手绢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她佩服又感慨,见表妹看她,赶紧道:“是啊,天色不早,我们先回去吧。”
折伯苍便从盛槊的身上跳下来,给盛长翼和宴鹤临都塞了一包瓜子,“常来常往。”
然后就要跑路,却被随游隼大手一拎,拎起来举高,面无表情的从他手里夺去了所有的荷包。
折伯苍敢怒不敢言,挣扎几下落在地上,赶紧跑到阿姐身后藏着。
班鸣岐拄着拐杖便要跟着表妹和三妹妹离去,丝毫不恋战——今日大获全胜,实在痛快,但若是继续耍嘴皮子肯定是要落败的。
以一敌三,还是三个比自己厉害的,定然赢不了。
那就见好就收。
一家子要溜之大吉,谁知刚要走,便听盛长翼突然开口,“折姑娘。”
折夕岚闻言自然的转身,“嗯?”
盛长翼将自己的宝石弓箭拿出来,璀璨的宝石镶嵌在上面,折射出光,艳丽夺目。
折夕岚看呆一瞬,而后眨了眨眼睛,“世子爷……你这是——”
这是要送她?
她虽然喜欢,但是她已经有弓箭了。再者说,如今班鸣岐已然跟她表明心迹,在他面前,还是不能收其他男人的东西。
她有自己的操守。
她遗憾道:“我已经有一把好弓箭了,就算了吧。”
盛长翼:“不是给你的,是给伯苍的。”
折伯苍惊喜的看向他,“给我的?”
他也好喜欢宝石啊。
他看向阿姐,“阿姐,我能要吗?”
折夕岚点了点头,“世子爷送的,你便要,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班鸣岐没忍住笑出声,宴鹤临也弯起了眼睛,道:“姑娘,你这说的世子爷好像个老者一般。”
他开口,也不再看戏了,只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今日,倒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找你的。”
他说,“我想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折夕岚犹豫。
她其实此时不知道将军要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跟将军说清楚了,将军这般的性子,应该不会纠缠。但是将军这般郑重,让她不知晓如何拒绝,万一是大事呢?
京都之事瞬息万变,她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迟疑点头,问将军,“表兄能听么?”
宴鹤临摇摇头。
站在一旁的班鸣岐便深吸一口气,先道:“将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事无不可对人言。”
又道:“不过将军执意如此,就请将军跟我一块回去坐着说吧,彼时我再出去。今日虽然太阳好,但外面也冷,表妹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说什么都没用,只要表妹意志坚定,那他就不怕。只是将军做事也越发惹人嫌了。
已然定下的事情,还挣扎什么呢?
回头跟阿娘阿爹得说说,先把亲事定下来为好。
折夕岚听班鸣岐这般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在她心里,可以间接麻烦将军,其一,他是个好人。其二,他是跟盛长翼联手,不只是为了她。
但是现在私下里说,便要牵扯越来越深。
她低头,小声道:“还是算了。”
宴将军却不肯放弃,“我只说一次,你再听我说一次就行。”
折夕岚诧异。
将军自来都是儒雅的,怎么今日这般的步步相逼。
这让她升起一股紧迫感。
她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眼里闪过戒备。宴鹤临便懊恼一声,后退一步,而后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大刀丢在地上。
折夕岚初还疑惑,后来见他突然解开了盔甲,丢在了地上。
他回京之后就一直穿着常服,这两日来狩猎,才穿了盔甲,配了把轻巧的大刀。
如此丢刀弃甲,他也小声的道:“我并无恶意,只是着急。”
随游隼在一边瞧着,只见折夕岚眉头缓缓松弛。
然后,她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
随游隼嗤笑,“如此苦肉计,你信了?”
“宴鹤临,真有你的,三十六计,用在了这上面。”
他旁观了整个过程,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没良心的姑娘,不仅是厌恶他的逼迫,而是厌恶所有的逼迫。
他来了兴致,往后退了一步,并不多言。
折夕岚便冲着盛长翼点了点头,和宴鹤临以及班家两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没那么紧张,想起了方才盛长翼的异样,心里觉得很是奇怪,有一个荒唐的念头升起来,在心里冒出了水花。
方才,表兄和将军也好似在针对云王世子。如今的事情,她不能不多想。